一场秋雨一场寒(2 / 2)

每年冷暮云生辰,他们四人都要聚在一起吃饭谈天,有时下山去江都城,忙了就在门内饭堂,让李师傅炒几个小菜。可今时不同往日,冷暮云心烦意乱,此时此刻更恨不得直接消失在这世上,独自平复思绪,又哪里有闲心去过生辰?然而若是突然推脱,恐怕更容易令人生疑。想到这,点点头道,“那如何安排,全听你们的。”

江洋轻轻抚掌笑道,“好!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几个合计了一下,后天晚上,咱们就去后山的三清洞,吃吃小菜赏赏月,怎么样?”

一听“三清洞”三个字,冷暮云登时浑身一哆嗦。这一吓当真吓得不轻,重心不稳,连带身下板凳也摇摇晃晃,整个人差点摔在地上。

“小心点,” 文卿尘手疾眼快拉住他胳膊,“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太累了咱们就明天再说。”

冷暮云摆摆手,“没事,这椅子腿有点问题,该修了……” 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冷汗。

“行,那就这么定了,后天傍晚咱们在后院汇合,一块儿去后山。”

“那个……不如咱们换个地方。” 冷暮云干巴巴道。

江洋与文卿尘互看一眼。两日前江洋提出这个主意,大家都拍手称快。整个浮玉山上下,后山那个小巧的水帘洞恐怕是冷暮云最喜欢的地方了,没成想今日倒碰了一鼻子灰。

“为什么?” 江洋奇道。

“……现在入了秋,那洞白日里又照不到阳光,夜晚恐怕冷得很,” 三清洞的“冷”,冷暮云可算有了“切身体会”,“师妹身子弱,我怕到时候再冻出病来……不如去半山凉亭吧?那地方景色好……”

听闻冷暮云如此挂念自己,古若紫窃喜得目光都温柔许多,“我看三师兄这主意不错。” 说完向冷暮云抛去一个笑眼。

文卿尘略一思索,“好,那就半山凉亭。” 大师兄发话,其他三人在无异议。冷暮云心里悬着的一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三清洞本是他独自练功的所在,但经历了昨天一整夜的虚幻,这地方恐怕一时半刻算去不得了。

时间过得很快,没一会儿便到了早课时间。冷暮云有心跟大家一起练剑,可春梦初醒便被三人这么一闹,到现在仍旧心绪不宁。安全起见,还是在房中多待上一天为好。

送走了文卿尘、江洋和古若紫,冷暮云便坐在桌旁发呆,直到清楚地听见后院师弟们的过招声,才起身去锁上所有门窗。

附身趴在地上,借着微弱的光亮伸手去够被他撇在床底的玩偶,可奈何方才情况紧急,掌握不好力道,一下子将玩偶仍在了靠墙的角落里。现在不管他怎样扭曲身子,整只右臂用力到抽筋,都抓不到玩偶的一片布料。

足足折腾了一炷香时间,器宇不凡的冷少侠终于手脚并用、气喘吁吁地将那玩偶拿了出来。一手撑地站起身,前胸后背沾满了灰尘。

温和的阳光透过窗棱打在玩偶上,只见那原本乳白色的小脸被尘土染得斑斑波波,身上的紫衣也旧得没了原来的颜色。冷暮云瘪了瘪嘴,心疼地轻轻为那“楚夕”拍去浮灰,仿佛手中捧着的是什么稀世珍宝。

这“宝贝”该放在哪里?花瓶后面那种“不毛之地”,冷暮云是舍不得放了。收进柜子,不能时常拿出来把玩;放在桌上,又怕被师兄弟瞧见。冷暮云环视四周,终是找了件柔软的里衣,将玩偶包好,塞进了厚厚的棉被里。

脱下外袍躺回床上,疲惫与困倦齐齐袭来。闭上眼不到半晌,冷暮云便昏睡过去。许是疲乏到了极点,连做梦的精力也没有,冷暮云这一觉倒睡得踏实沉稳。

夕阳似火,将整个房间打得通红。冷暮云醒来时已是黄昏。休息过后,精力恢复,之前那种是不是的心悸也烟消云散。虽然仍旧时不时地想起楚夕,但那种莫名的紧张总算或多或少压了下去,冷暮云倍感欣慰。自己回了门派的消息,估计早已传到师父那里,不去拜会总归欠缺礼数。于是冷暮云洗了把脸,换上浮玉门特有的青色外袍,直接上了凌云阁。

古念见冷暮云回来,“多多休息”这种客套话自然少不了。问及一路见闻,冷暮云却一言带过,只说江南风光,酒楼中的闹剧闭口不谈,而夜探路家也只字不提。好在古念也并未刨根问底,随意聊了两句便打发冷暮云下去了。

因为浑栖谷一事,师徒间那无形的芥蒂还在,但更让冷暮云忧心的,却是十三年前的那场围剿。此时看到师父的脸,他便不由得想起将楚家烧为灰烬的大火,和那些惨死在正派剑下的楚家妇孺,而梦中那个落荒而逃的蒙面人,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与面前的古念渐渐重合。

尽管冷暮云不愿相信,但有些事,偏就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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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段,平复一下前两章的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