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珠内有秘金,算是一件半成品的赝鼎剑。
而他只需要改日把【匠作】的桃源剑阵构建完毕,即可感应。
欧阳戎转过身,环视一圈众人,安静片刻,他走向了容真。
从来到营地门口起,容真两手放在身前,一直提着一只食盒。
然而刚刚谢令姜赶来的时候,她又不动声色的把食盒放在了背后,两手也背在了后面。
欧阳戎来到容真身前,二话不说,拿起了她藏背后的那只食盒。
不等他开口,容真撇嘴:
“别看了,本宫饿了,多喝一碗,没有她的。”顿了顿,强调:“是多喝两碗,也没你的。”
欧阳戎安静不语,把食盒递给谢令姜,后者打开食盒,看见三碗热腾腾鱼汤,她多看了眼容真,眼神稍微温柔了些。
容真却俏脸通红,高昂下巴,语气有些激动:
“欧阳良翰,你让她别自作多情。”
欧阳戎只好点头:“嗯嗯。”
他拿起容真有些挣扎的手,给她戴上了一串十八籽。
容真动作戛然而止,一会儿看看欧阳戎,一会儿看看这口独一无二的赝鼎剑。
“说起来,这十八籽是你最先送婶娘的,算是一份因果轮回。
“其实我路上一直想说,当初毁了凝聚你心血的东林大佛,很不好意思,东林大佛是【文皇帝】的赝鼎之一,也是朝廷许诺给你的珍贵名额,既然如此,那我再赔你一个,不能影响你的前途。”
素白宫装少女脸色破天荒的有些讷讷:
“但不一样,这是【文皇帝】唯一的赝鼎剑了,和【寒士】那副桃源图一样,强于赝鼎,有唯一性,另外大佛也是良翰你的心血,你赔本宫的这份已经超额了。”
欧阳戎摇头:
“这就是要给你的交代,那口鼎剑是王爷献上,你明面上站队不好,最好和王爷划清界限,继续中立,但是这口鼎剑功劳也拿不到了,你带这口赝鼎剑回宫,大佛倒塌的责任便能轻松摘掉,甚至作为唯一赝鼎剑的持有者,还能有功无过,再加上帮你截留的掌灯人传承,你在宫中地位无虞。”
容真情难自禁:“岂止无虞,本宫还能不降反升。”
欧阳戎伸手,扶了下她高鬓上激动摆头导致歪斜的簪子,笑说:
“那就好,此行回京,麻烦帮我护全下王爷一家,等到了神都,再分道扬镳,各自安好,你也可继续做你的真仙郡主、彩裳女史。”
容真清澈眸子直直的盯着他说:“可你知晓,本宫会怀有私心,新的私心,你说过的,人皆有私心。”
她没等到欧阳戎问她是何私心,旁边的谢令姜已经抿完小半碗鱼汤,柳眸有些弯弯的笑夸:
“汤很好喝,谢谢容真女史。”
容真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欧阳戎没问她现在的新私心,再度掏出一封奏折,递给容真:
“双峰尖大战之事,我回浔阳后,刺史府会立马递上一份奏折,上奏朝廷,这是草稿,我路上暂拟的,你可先看一看,视情况也上书一封。”
容真秒懂,接过奏折,迅速扫了一遍。
心里有了个底。
这叫对齐口风。
容真沉吟:
“好,不过你莫担心,就算你蝶恋主人的身份泄露出去,你那口鼎剑也能无虞。那口浔阳王要献上去的夜明珠鼎剑,可以为你打掩护,大不了统一口径,就说夜明珠鼎剑是你鼎剑,已经献给圣周……如此可以偷梁换柱。”
“这主意不错。”
欧阳戎笑了笑。
转过头,又最后叮嘱了下众人:
“诸位还有什么事吗”
甄淑媛突然取出一贯钱,交给欧阳戎:
“这是当初绣娘卖身的钱。”
欧阳戎接过沉甸甸铜板,有些愣住。
“怎么婶娘还留着”
“你阿母不愿意用,一直把它供在佛前,这么多年,都是妾身在保管。”
“侄儿以为婶娘和母亲并不在意这件事,当初都讨厌绣娘,没在意这钱。”
甄淑媛沉默了会儿,轻轻一叹:
“当初事发,你阿母始终不相信绣娘会伤害你,但人赃并获,抵赖不了,妾身也将信将疑,更多的是在气头上。
“但光是妾身,也没法做出卖点绣娘的主张,不得不卖的原因,是绣娘害丈夫的事情穿到了乡里,群情激奋,违了妻纲,族老乡贤找上门来,要把绣娘灌猪笼,若不卖掉她,她命都难保。”
听到这尘封的往事真相,全场寂静。
欧阳戎立定在原地,眼睛盯着这一贯夹杂无奈往事的铜钱。
手掌渐渐握紧。
甄淑媛声音低沉:
“这一贯钱之前生辰宴上没有送还给绣娘,因为妾身当时觉得,好像没必要送了,过去就过去了,但现在发现,她被那什么剑泽的人带走了,妾身觉得这一贯钱很有必要还回去。”
“侄儿知道了。”
甄淑媛观察了下默默收拾一贯铜钱的侄儿,压低声音问:
“檀郎,话说,那个带走绣娘的剑泽,厉害吗,你若发力,能压住这什么剑泽吗”
看见婶娘小心翼翼神色,欧阳戎犹豫了下,说:
“理论上能。”顿了顿,“压过一次了。”
甄淑媛闻言,似是松了口气,笑容灿烂的拍了拍欧阳戎肩膀,妇人露出刻薄不屑的语气,傲然抬起下巴:
“那云梦剑泽敢抢咱们媳妇,檀郎,把她带回来,这钱咱们家才不稀罕要。”
“好,我去赎回来!”
欧阳戎微笑收起一贯“绣娘卖身钱”,翻身上马。
叶薇睐抱着小包袱,乖巧跟上。
就在这时,离裹儿身旁的彩绶,忽然跑上前来,拉了拉欧阳戎衣角:
“欧阳公子,薇睐妹妹不来,奴婢有些压力,怕当不好这执剑人,公子可否教奴婢一下,让奴婢心安。”
欧阳戎看了看离裹儿,又看了看包子脸小侍女。
青年忽而一笑:
“当执剑人其实很简单,你只需记住那一种感觉就行,它便是——你只有一剑的机会,而你的全部亲人朋友都在你的背后,这一剑,你只许赢不许输。”
儒衫青年不知在说给谁听,也不知是不是在指什么事。
彩绶若有所思。
不久前曾和韦眉一起瞬移般躲过弩箭的梅妆小女郎看了看欧阳戎。
欧阳戎骑马转身,背一副画轴,准备驶去。
离裹儿突然抬手,两指夹着一张旧纸条,摆了摆:
“欧阳良翰,这个字是你送我的,到了神都,我要把它献给皇祖母……曌……昭……它与皇祖母的讳名同音,如同圣周天子一样,日月当空,普照万民,皇祖母肯定喜爱!”
儒衫青年骑马的背影顿了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头也不回,朗声大笑:
“殿下真是聪慧,说不定下次咱们在神都见面,您已经是名扬天下、宠冠洛京、封号尊衔眼缭乱一大堆的大周正统公主了哈哈哈哈……”
离裹儿眸子静静凝着这道飒然背影。
周围众人也依依不舍的目送欧阳戎远去。
欧阳戎全程没有回头,背影消失在林间。
“……好一个檀郎,如此风采,这就是本王心中的檀郎啊……”
离闲慨然一叹,这才转过身,招呼众人启程,往相反的方向前进。
谢令姜忽然朝旁边正望的出神的离裹儿问:
“裹儿妹妹,记得你喜欢点评古往今来的天下豪杰,一直想问来着,你说说看,我的大师兄如何”
离裹儿表情像是回过神。
她瞅了眼看了看一脸骄傲、期待答复的闺蜜谢令姜,背身走去,轻盈登上回京的马车。
“他吗……”
看不见具体神情,她轻嗤一声:
“还算君子。”
梅妆小公主进了马车。
灰蓝车帘遮掩,谢令姜与外面众人皆去忙,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小公主又低声自语:
“非真君子孰能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