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燕子在家把僖河安顿好正准备去做中午饭，门一响我四叔背着老大娘走了进来。我四叔把老大娘放下来，扶着她让她坐在椅子上。燕子从缸里舀了一碗水递给我四叔，她吃惊地看着我四叔问：“我娘这是咋回事，你怎么背着她呀？”

我四叔擦擦汗接过水喝了一口说：“你来我给你说一下，我今天去沙窝柳办事回来看到伯母昏倒在地头上。我把老人送到医院让医生给她看了看，医生说，老人得的病是痨病。根据现在的医疗条件，已经没法治了。老人有什么心愿，咱就尽量满足她。她要问是什么病你就说是中暑了，不要让她知道真相。”

燕子听后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她不敢大声哭，恐怕老娘知道真相。燕子去厨屋给我四叔烧开了水，她打了两个鸡蛋合泡（荷包蛋）。她用两个碗盛好后端进屋里递给我四叔和娘，我四叔把自己那碗里的一个鸡蛋合泡倒进老大娘那碗里递给老大娘让她吃，老大娘把碗推了过来。她有点着急说：“孩子，你吃。这么远的路你背着我可把你累坏了。”

燕子还要说什么，我四叔说：“我骑的自行车还放在路边哪。我得赶紧回去把它骑回来，时间长了丢了可就麻烦了。”

燕子说：“你那辆军用自行车，谁敢骑？不要命了啊！”

“小心没大错。”我四叔边说边往外走。

燕子她妈说：“孩子，一会来家吃上午饭啊！”

我四叔在走出门时回过头说：“不了，我把车骑回来还有公事要办哪！伯母，趁热你赶紧吃吧，一会儿就凉了。”

我四叔走了，燕子仿佛失去了什么，她的心里空落落的。

燕子的妈妈知道自己的病很重，尽管我四叔没有给她直说可是他凭着察言观色的直觉知道自己的病已经没法治了。燕子的妈妈不怕死，让她放心不下的是自己的闺女——燕子。

燕子看到妈妈难过，过来安慰她说：“医生说了，你是中暑了。歇歇就过来了，没有事。”

燕子的妈妈拉住女儿的手，眼泪从眼眶里扑簌簌流了下来。她说：“燕子，别说了，妈啥都明白。妈舍不得一个人走，妈是担忧你啊！”

燕子把鸡蛋合泡递给妈妈说：“趁热，你吃吧！”燕子的妈妈说：“你吃吧，我不中了，吃了也是糟蹋东西。”

燕子强忍着难过，不让眼泪掉下来说：“妈，你会好起来的！”

“不要安慰我了，妈不是傻子。”

燕子她妈咳嗽了几声，接着说：“咱是小女人，妈不怕死。前脚得为后脚想，妈是怕没有把你的事给彻底解决就走了，丢下你一个人孤孤单单那可怎么过啊？如果真是那样，妈是死不瞑目啊！”

燕子知道妈妈的心思，两个小女人搂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六

话说前些时我四叔从燕子家里搬了出来，他着实难过了几天。有一天上午他到北岗乡西头惠民医院看病，结识了在自家门口晒太阳的刘大妈。

事情是这样的，我四叔看到一个老大娘不慎把拐棍滑落在地上，弯腰几次没有够到。我四叔，上前把滑落在地上的拐棍递给了她。我四叔又把这个老大娘搀扶着送回了家，我四叔扶老人坐下问：“老人家，你贵姓？”老大娘说：“孩子，以后你就喊我刘大妈，就中了。”

经过攀谈了解到，刘大妈没有子女，她的丈夫去年死去。我四叔看到刘大妈孤苦伶仃，自己独身一个，就从军营搬出和刘大妈住在了一起。他对待刘大妈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娘，他这样做除了他是一个善良的人外，他也想为刘大妈多做些事情来缓解对燕子的思念之情。

七

时间过得很快，我四叔离开燕子家，转眼就到了晚上。躺在床上，燕子怎么也睡不着觉。她知道我四叔现在住在医院对过刘大妈家，她曾几次在刘大妈家门口徘徊，可不知为什么，她没有进去。

今天我四叔来到家里让她的心里很不平静，她有很多话要和他说，可不等她说话他就急匆匆地走了。她搂着僖河哭了，眼泪把枕头都打湿了。她心里暗暗着急，她想要不是怀孕了遮挡不住，也不会仓皇答应和你的结拜兄弟吴大山做假夫妻。这件事俺俩明白，外人不明白，这件事如何解决才好？时间越长，有些话越不好解释。不如这样，明天我去找一下岳庆城，说明情况。对，就这么做。有些问题就需要快刀斩乱麻，不能拖泥带水。

一个晚上的大部分时间她想这想那，翻跟掉独（翻过来掉过去）睡不着。后来不知什么时间好不容易眼睛合上迷糊了一会，鸡叫声又把她叫醒。她一看窗户外边，天已经大亮。燕子一侧身轻轻爬了起来，她小心把僖河的被子压好。到小厨屋做好饭，给娘盛了一碗饭端了进去。

娘吃过饭，她匆匆扒拉几口饭，跟娘打了一声招呼：“娘，饭锅我回来再刷。我到街上有点事，一会就回来了。”

她娘咳嗽了几声，说：“快去快回啊？”

“知道了，娘！”听到娘的咳嗽声，她心如刀绞。她偷偷擦擦眼泪，然后抱着僖河，挎着个小包裹出了门。

今天的天气真好，天空瓦蓝瓦蓝的一点云彩都看不见。虽说秋天已经来临，可天气还可热，人们常说秋老虎，一点不假。立过秋，虽说还有点热，可夜里凉快白天热。风利了，晚上能睡个好觉了。由于走的仓促没有顾得上给僖河喂奶，僖河走着走着哭闹起来，不得以，燕子在路边蹲下身来解开怀给僖河喂奶。僖河把头扎进妈妈的怀中，吮吸起来。僖河的小胖手抓住妈妈的扣子，小脚丫不老实的一蹬一蹬。

喂过僖河奶，燕子系好衣扣。掐（抱）着僖河，拿起小包裹，朝村西头刘大妈家走去。刘大妈家住在北岗乡村西头惠民医院对过，三间堂屋（坐北朝南），堂屋的西头是厕所。前门是土院墙，和一个小门楼。

轻车熟路，燕子不一会来到这家私人住所，对过惠民医院的四个大字今天在燕子眼里格外醒目。惠民医院的大门开着，已经有人进进出出。燕子顾不上看这些，她走到医院对过小门楼前，叩打门环。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好大一会。从里边传出话来，“谁呀？”燕子知道这是刘大妈的声音，她把僖河换到左手上说：“我，刘大妈！”不一会听出堂屋门的响声，一阵拐棍戳地和慢腾腾的脚步声，门开了，燕子搀着刘大妈往堂屋走去。

到了屋里，燕子扶着刘大妈坐在柳圈椅子上。刘大妈说：“你是……”

燕子把小包裹放在饭桌子上说：“我是燕子。”刘大妈似有所知，重复着自言自语说：“燕子……”

燕子笑着说：“我给你说一个人，岳庆城，你知道吧，那是我哥。”

一提起岳庆城老大娘来了精神，她乐呵呵地说：“你说岳庆城啊，好人那，好人。”燕子就喜欢听别人说我四叔好，听见刘大妈称赞我四叔心里美滋滋的。

燕子见僖河睡了，她把僖河慢慢放到刘大妈家煤火里边的土炕上。用大妈的被子的一角把僖河盖好后，回到方桌左边的柳圈椅子上坐下。燕子问：“大妈，你知道我哥什么时候来？”刘大妈说：“到吃上午饭时就来了，你不用急。”

燕子听刘大妈讲我四叔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只要有空闲就来家买这买那，做饭洗衣。刘大妈感动的不知说什么为好，只有一点刘大妈不高兴，就是刘大妈托人给我四叔介绍对象他置若罔闻，连见也不见。燕子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乐滋滋的，使她更加坚定了我四叔是个好人的信念。

燕子看看桌上放的自己的小包裹，那里有她给我四叔做的两对鞋，还有一个内裤。她要见到我四叔后把这些东西，交给我四叔。她还要告诉他，僖河是他的孩子。她想我四叔看见僖河和她亲手做的东西，不知会有多高兴哩，她陶醉在幸福之中。想到我四叔一会就要来了，她脸上泛起一片红晕。

僖河已经睡去，燕子无事，她到我四叔住的地方看了看。我四叔住在堂屋西边里间。燕子到里边一看，见我四叔的几件衣服已经脏了，就拿出盆来，洗起衣服。洗过衣服，她把洗好的衣服晒在院子里的单线绳上。

她在里边还发现我四叔的几件衣裤破了，就找出针线缝补起来。刘大妈看在眼里，喜在心中。

燕子抽空到家一趟，给娘做好上午饭，嘱咐了几句就又返回来了。大山在张老伯家里吃饭做事，晚上才回来，不用她操心。

回到刘大妈家，燕子亲手做了我四叔喜欢吃的糊涂面条。可左等右等我四叔也没有回来。燕子等到下午后半晌，左等右等我四叔也没有回来。燕子只好和刘大妈告别，抱起僖河无精打采地回家了。她想他不来家也不让人捎个信，出事了？……

九

天黑了，吴大山昏天黑地里在七里沟里走着，他看见顺毛驴抱着燕子在草丛中正要非礼，他大喝一声冲上前去：“顺毛驴你要干什么？”

顺毛驴狞笑着说：“我帮你把燕子弄到手，你都睡了那么长时间，还不许我尝尝鲜，开开荤。”

顺毛驴说着就趴在燕子身上，燕子拼命挣扎……吴大山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照着顺毛驴的头上砸去，只听噗一声，顺毛驴脑瓜被砸烂，脑浆四溅，跌倒一旁。正在这时只见老李从背后走了过来：“好小子，毁燕子不成。现在你又杀了人。走，跟我到阎王爷那里去讲理。”

吴大山求饶说：“老李，我不是要害燕子，我想得到燕子，不得以我把燕子推荐给了缺德大队长。你饶了我吧？”老李瞪着眼说：“你这个害人精，我现在要你的小命。”说着老李就来掐吴大山的脖子，吴大山吓坏了他不知怎地没有还手之力，被老李掐的出不来气，他拼死挣扎想掰开老李的手，脚乱蹬，他想喊救人，可喉咙也不听使唤就是喊不出声音……

“你咋了？醒醒，醒醒。”燕子在推吴大山，吴大山从噩梦中醒来，说：“吓死我了！让我喝口水。”燕子倒了点水，把碗递给他。他喝了几口稳了稳心神说：“没有事，我方才做了个噩梦。”

燕子从吴大山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已经明白了九分。她知道有一次她看见顺毛驴和吴大山在一块嘀嘀咕咕，不知道两个人干什么事？可是她知道顺毛驴不是一个好东西，顺毛驴整天东游西逛不务正业。那天晚上闯进自己家里的那个人肯定是顺毛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庆城和老李都是好人，是大山在捣鬼。让我诈诈他：“你怎么说和顺毛驴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故事。你怎么说把谁推荐给什么人，谁也别想得到她。这都是咋回事啊？”

“我做梦胡说的，你可不要胡想。”吴大山心慌意乱说。从吴大山的眼神里她读到了点什么，燕子坚信自己的判断。他们两个之间隔阂更大了。

十

一连几天，燕子都到刘大妈那里打听消息，可只听刘大妈说没有见到我四叔的影子。燕子想到现在兵荒马乱的，燕子的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这真是：爱是流水斩不断，情是心结理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