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经略衙门内,熊廷百正与监军刑慎言下着围棋,后者低声道:“两位钦差已经出关两夜未归,熊大人是否派人接应一下,以免生出意外来。”
熊廷百冷哼一声道:“是他们自己执意要去的,即便出了意外也是自找,本官又何必多管闲事,继续下棋。”
刑慎言皱眉:“话虽说如此,但他们终究是奉旨钦差,若出了意外,皇上追责下来,恐怕你我都难辞其咎啊。”
熊廷百不耐烦地道:“你到底下不下?啰里罗嗦的,出了事本官一力承担,与老刑你不相干。”
话音刚下,一名亲兵进来禀报道:“钦差孙大人回来了。”
熊廷百目光一闪,将手中一枚棋子扔回棋盒中,哼道:“这不就回来了!”
很快,孙承宗便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吴三桂等四名护卫,却不见钦差副使贾环,熊廷百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略带嘲讽地问道:“姓贾那小子呢?不会是交待了吧?”
刑慎言则连忙站起来见礼,疑惑地问:“为何不见贾副使?”
孙承宗答道:“贾副使在宁远城,并未随同本官回来。”
刑慎言愕了一下,熊廷百神色有点不自然,冷哼一声道:“难怪去了两天两夜,敢情深入到宁远去了,孙大人好胆魄,只是贾环留在宁远作甚,嫌命长不成?”
孙承宗严肃地道:“努尔哈赤攻陷锦州后并未继续西进,所以宁远城还在,贾副使如今正镇守宁远,熊大人现在立即派兵驰援还来得及。”
此言一出,刑慎言和熊廷百均是面色微变,努尔哈赤竟然还待在锦州没有西进?那么自己当初放弃宁远的决定是不是一个错误?
“努尔哈赤暂时没有西进,并不代表接下来不会西进,而且宁远目前已经是一座孤城,根本守不住,这个时候派兵出关驰援,无疑于送死,本官断然不会做这种蠢事。”熊廷百断然拒绝了孙承守的提议,显然不愿意承认失误。
孙承宗强忍住怒火道:“熊大人当初放弃宁远本来就是大错,如今拒绝救援更是错上加错。熊大人,你千万不要再犯糊涂啊,现在出兵还能补救。”
熊廷百冷哼一声道:“荒谬,宁远城本来就不可守,本官弃之何错之有!”
孙承宗怒道:“宁远城墙高城深,你麾下也是兵员充足,又与觉华岛上的守军相呼应,身后更有辽西防线作为支撑,后勤可保无虞,完全可以挡住努尔哈赤的大军,而你却怯战先退,尽弃辽西走廊,这还不是失误是什么?
更何况如今证实了,努尔哈赤根本没有西进,你身为辽东经略,连敌情也没摸清便仓促弃土自保,既失职也失地,其罪当诛!
熊大人,你如今立即出兵支援宁远,收复失地,方能将功补过,否则将来刀剑加颈,则悔之晚矣,千万不要自误啊!”
熊廷百面色一沉,厉声道:“孙承宗,你莫要在此妖言惑众,本官奉旨镇守山海关,保卫京师,断不会踏出山海关一步,贾环那小子若不想死,赶紧让他滚回来!”
孙承宗气得头顶几乎冒烟,拔出尚言宝剑厉声喝道:“熊廷百,本官以奉旨钦差的身份命令你,立即出兵,不得有误!”
熊廷百轻蔑地道:“你这把尚方宝剑却是管不了本官,本官所奉的旨意是镇守山海关,除非皇上现在下旨,否则本官断不会让将士出关白白送死,来人,请孙大人出去!”
一队亲兵立即冲了进来,大声道:“请孙大人离开经略府。”
孙承宗气得瑟瑟发抖,最后叹了口气道:“熊廷百,你为了掩盖自己的失误,拒绝驰援宁远,罪上加罪,本官必参你一本,将来黄泉路上,可别怪本官心狠!”
熊廷百眼角抽了一下,冷冷地道:“你爱参便参,悉随尊便,本官问心无愧!”
“好!好!好!”孙承宗连说了三个好字,转身愤然离开了辽东经略府,并立即上马,往京城方向而去,准备亲自面见乾盛帝,告熊廷百一状。
监军刑慎言面色惨白,颓然跌坐在座位上,苦涩地道:“熊大人,这下完了!”
熊廷百冷道:“慌什么?只许他孙承宗弹劾,难道不许我熊廷百上书自辩论?”
“可是努尔哈赤没有西进,咱们却选择弃城入关,确实错了,贾环若守住了宁远城,那便更显得咱们大错特错。”
熊廷百自信地道:“努尔哈赤此人野心勃勃,不可能停下来的,兵临宁远城下只是迟早的事,贾环那小子无兵无粮,如何守得住,不过是等宰羔羊罢了,他要寻死便让他寻死吧。
咱们既然已经撤入关内,断无再出关之理,更何况辽西走廊上的所有防御工事都已毁去,宁远已是一座孤城,这时出关若遇上建奴大军,无疑于送死,到时别说宁远城了,恐怕连山海关也不保,你我就成大晋的千古罪人了。”
刑慎言闻言心头一凛,倒是不再作声了,相比于宁远城,自然山海关加更重要。
再说孙承宗,离开山海关后一路疾驰,星夜兼程,第二傍晚便抵达京城,立即入宫面圣,将前线的情况向乾盛帝禀明。
乾盛帝听完后又惊又怒,立即召集文武大巨讨论,最后决定立即逮捕熊廷百,由孙承宗暂时接任辽东经略一职,负责镇守山海关,并出兵驰援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