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达成，龙山的小脸上也并未表露出几分喜悦，他甚至有点后悔，明明可以直接抢来的东西，偏偏非用一碗粥去换，果然自己还是太善良了。

“我可提醒你，粥只有一碗，咸菜你还是别想了。”

丢下一句话，龙山也不管老道同意不同意，捡起地上的拂尘施施然地走回厨房，揭锅拿碗盛出一碗热粥，闻着扑面而来的稻米香味，龙山不由得肚子咕咕直叫。

想着自己都还没吃，还要喂这破老道，龙山越想越气，索性一边吹气一边大口喝了半碗，又觉得自己已经答应给别人一碗了，就这么端着半碗出去实在是不厚道，龙山思来想去，突然灵机一动，脱下裤子在碗里加了半泡尿，用手指和上一和，一碗颜色略微偏黄的清粥就这么成型了。

原本的那碗粥里本来就没多少米，现在被龙山用尿一掺后，更是稀得不能再稀了，不过龙山本人倒是不以为意，反正比这还稀得粥过去他也没少喝，能把肚子填上三分饱，他就足够对老道仁至义尽了。

将粥端至老道面前，老道急不可待的双手接过，并深深地看了龙山一眼，然后三下五除二地将清粥一饮而尽。

龙山本有点紧张，直到此时他才想起，其实在粥里掺水也不是不行，不过见老道喝的这么痛快，一颗略有不安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喝完粥，老道抛下一句“小友莫走，贫道还有东西相送”，便双眼一闭，静下心来地调养自身，努力吸收自己身体所需要的营养。

粥稀成这样，老道吸收起来自然也没多大难度，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老道便消化完毕，有了几分力气地他翻身而起，堪堪站定后，又左右扭动了一下身子，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没问题了，这才对着龙山展颜一笑。

龙山在旁边蹲得腿都麻了，见老道起身，连忙准备讨要好处，没想到老头眉头一扭，竟一把抄起龙山，按在地上一顿狂揍，把龙山揍得哭爹喊娘惨叫不已。

揍了好一通后，老道适才作罢，悠然地蹲在鼻青脸肿的龙山跟前，咧嘴直笑：“知道贫道为啥揍你不？”

“因为看我小好欺负？”龙山疼得龇牙咧嘴，“我就是傻，才舍得救你，你就是东郭先生的狼！”

老道脸都黑了，直言道：“小娃娃满嘴胡言，真当你道爷爷尝不出你在粥了添了尿？”

龙山非常惊讶：“这你都能知道！”

“废话，你道爷爷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没吃过，别说喝尿，就连…咳咳…小娃娃不学好，真是该打！”说完，又把龙山按在地上打得叽哇乱叫。

这顿打后，龙山彻底老实了，他算是彻底明白言多必失的后果，自己当初就不该招惹这没良心的牛鼻子老道。

“是不是在心里骂贫道没良心？”老道像是能洞察人心一般，直言不讳道：“不过贫道还真不是没良心的人，今日你施粥救贫道本是一恩，但掺尿坑人功过相抵，我们两本该就此互不相欠了。只不过你这小娃娃也不知道哪来的运气，贫道前几日与妖兽搏斗身受重毒，解毒的药引子正好就是童子尿，没想到误打误撞竟让你小子帮贫道解了毒素，说起来，贫道还真要感谢你一番呀！”

“那你还揍我！恩将仇报！”龙山忍不住叫道。

老道一捋白胡，朗声笑道：“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彼时之祸此时之福，就好比你以尿解毒为例，你又怎知贫道对你的一番拳脚不是你的福气呢？”

“莫非，你替我打通了任督二脉？”龙山大喜，赶忙摸了摸自己身子，试图找出可能会有的神奇的变化。

老道木讷地张着嘴巴，他根本搞不懂这小子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长的，只能干咳一声道：“别摸了，再怎么摸也摸不出花来。”

“臭老道，你又诓我！”龙山大失所望。

老道汗都下来了，他一擦额头，道：“咳咳，难道你就没注意到，贫道刚才打你的时候，使出的那套拳法，甚是精妙？”

“你打了我，还要我夸你拳法精妙，你真当我傻？”龙山挑眉反问。

完全沟通不了，老道实在忍受不了龙山那看白痴一样的目光，他站起身来，一甩道袍，大声道：“你可看好了！”

言毕，也不管龙山在没在看，老道便风风火火地打出一套拳法，尽管到底是否精妙龙山还看不出来，不过这一招一式还算是有模有样，惹得龙山啧啧称奇。

老道打完收工，见龙山眼神已变，心满意足地问道：“看见了吗？学会了吗？”

“看见了，没学会。”龙山躺在地上直摇头：“这不会是你现编出来的吧！”

老道急了，从怀里抽出一本册子，递至龙山面前，气急败坏道：“看清楚上面的字，金刚拳，懂不懂！？”

龙山羞涩一笑：“我不识字…”

老道只觉自己气得三魂七魄都快要升天了，他一把将龙山从地上拽起，将册子塞至龙山怀中，嘱咐道：“这金刚拳乃是贫道数十年前偶然得到的一套拳法，其意刚猛无比，拳法返璞归真，是乃这天地间难能可得的绝妙武功。这金刚拳一共十式，这本册子里记载了其中的前九式，你不识字没关系，就按照里面的图案，按部就班的慢慢学，只要你能把这套拳法练至小成，日后行走这人世间也绝非难事。”

“哦。”龙山点点头，把册子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道：“不过你这老道也真是抠门，都送拳法了，还特地藏起来一招，做人真是不大气。”

“那一招得自悟！自己靠脑子去想知道吗？”老道觉得自己离七窍生烟不远了，连忙一张手道：“好了，不聊了，快把贫道的拂尘还来。”

“拂尘？那是什么？能吃吗？”龙山眨了眨眼睛，表情很萌。

“就是你拿走的那个鸡毛掸子！”老道急得直跺脚，“算了，我自己来！”说着，老道伸手一招，那道拂尘竟从龙山的家里径直飞出，直接落在老道的手中。

这变戏法式的效果把龙山都看傻了，老道觉得自己这一招很是飘逸，为了保持住高人风范，他当场双脚一蹬跃于空中，踩着树枝向远处迅速离去。

“贫道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在此地继续耽搁，咱们就此别过！小友，你记住了，好好学习这套金刚拳，以后必定对你大有益处！”

龙山赶忙向前追去：“老道，你别走…”

老道的身影越飞越远：“小友，贫道法号风神子，今日一见乃是你我之缘，日后有缘自会再见！”

龙山接着追：“老道，你还我鸡毛掸子！”

“噗通！”

飞在树上的老道好似一脚踩空摔了下去，惊奇无数飞鸟。

见老道身影消失不见，龙山便不再去追，他略有不忿地看着怀里的《金刚拳》手册，心里依旧对痛失鸡毛掸子的事愤愤不平。

回到家中，龙山随意地将金刚拳扔至一旁，忙不迭地喝了碗粥，继续服侍醒来的母亲，年纪还小的他已然将刚才和老道的事抛之脑后。

直到第二日的闲时，龙山才想起金刚拳的存在，想到老道飞走时的超凡脱尘，龙山心中大感好奇，遂拿出金刚拳谱，有学有样的练了起来。

这一练，就是八年。

八年间，龙山从未懈怠，日复一日地勤加修炼这本薄薄地金刚拳谱，逐渐修至小成。

后来，母亲病死，山匪袭村，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就连村口大娘也被残忍害死，龙山为报大仇，与同村的吴寺杀至山上匪窝，凭金刚拳法与众匪徒大战一天一夜，最终将山匪全灭。

灭匪之后，九十一生幸存下来的龙山与吴寺二人当场义结金兰，然而家园已失，天地之大却没有他们二人去处，全无目标的二人索性占山为王，创立了日后闻名江湖的一字堂。

随着一字堂的逐渐壮大，龙山越发觉得落草为寇不是长久之计，遂决定带众兄弟下山进城，最后在这庐州府城内闯下了诺大的家业。

而这本被老道反复叮嘱要练至小成的金刚拳，也已被龙山融会贯通修至圆满，只是始终悟不出来的第十式，一直是横在龙山心中的一道坎。

时过境迁，重活一世的龙山在见识了白无常的通天神威后，也开始从一介凡人走向了全新的阶段，他逐渐开始明白，原来那个邋里邋遢的老道或许还真是个仙风道骨的真人，亦不知在跨越了将近一个世纪的今日，自己与他是否还有再见的可能。

如果再见，龙山一定要亲口对他说一声谢谢，再说一声抱歉。

谢谢他赠送龙山金刚拳，亦很抱歉愚笨的自己还并未独自悟出那神秘的最后一式，不过他还会继续努力，因为，他即将要面临的新生活，还有许多新的机遇与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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