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转向身侧的陈登,元龙先生麈尾微顿,唇角浮现若有似无的笑意。两人目光相接的刹那,厅外恰好传来更鼓声,沉闷的声响穿透雕花窗棂。
\"自临淄启程时,五万儿郎已按陶公示下,分作十批过境。\"刘彦说着,指尖在案几上划出几道看不见的轨迹,\"每批间隔三日——\"他忽然抬眸,正捕捉到笮融擦拭金镯的动作微微一滞,\"算来明日此时,陶公案头就该收到第一批军报。\"
陶谦的鸠杖突然倾倒,杖头铜饰撞击青石地面,惊得侍从慌忙去扶。老州牧枯瘦的手掌按在几案边缘,指节泛白。
厅内熏香被穿堂风搅乱,刘彦的衣袂轻轻摆动。他起身执壶,亲自为陶谦斟满酒液。琥珀色的琼浆注入盏中,激起细小的漩涡。
\"陶公爱民如子,必能体恤行军之苦。\"酒壶与酒盏相碰,发出\"叮\"的一声清响,\"徐州境内这数百里路途...\"刘彦忽然俯身,在满座惊愕中替陶谦扶正了歪斜的冠冕,\"还望行个方便。\"
陶谦忽然咧嘴一笑,枯瘦的面皮舒展开来,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他颤巍巍地举起酒盏,琥珀色的酒液在晃动中洒出几滴,在锦缎衣袖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德然多虑了。\"老州牧的嗓音像砂纸摩擦般沙哑,\"此事原是老夫与玄德约定好的,自然要办。\"
他说着将酒盏重重顿在案几上,盏底与漆木相撞发出闷响。厅内熏香突然被穿堂风搅散,几盏灯烛猛地摇曳起来,在众人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陶谦忽然收敛了笑容。他浑浊的眼珠定定望向刘彦,鸠杖不知何时已重新握在手中,杖头的铜饰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只是...\"老州牧的声音骤然沉了下来,像钝刀刮过青石,\"此番大军过境,可是要对豫州孔公绪用兵?来助颍川曹孟德掌控豫州?\"
\"啪\"的一声,笮融腕间的佛珠突然断裂,檀木珠子滚落一地。萧建正要举箸的手悬在半空,筷尖的肉脯滴下油渍,在素色官服上染出几点污痕。就连始终从容摇着麈尾的陈登,此刻也僵住了动作。
刘彦的指尖在酒盏边缘微微一顿。盏中酒液映着跳动的烛火,将他眼底的波动尽数掩去。厅外传来巡夜士卒的铁甲碰撞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
满座寂静中,唯有陶谦的鸠杖轻轻点地。老州牧佝偻的背脊不知何时挺直了几分,松垮的官服领口露出嶙峋的锁骨,上面一道陈年箭疤在烛光下格外刺目。
刘彦忽然仰天大笑,笑声如金石相击,震得梁上尘埃簌簌而落。他宽大的袍袖在笑声中翻飞,腰间玉组佩叮咚作响,惊得侍从手中的鎏金酒壶差点脱手。
\"陶公果然老道!\"刘彦笑声戛然而止时,右手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青铜酒爵里的琼浆荡出涟漪。他眼底跳动的烛火忽然凝成两点寒星。
\"正如陶公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