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致远半晌没动,也没吭声。
他好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忽略了沈知霜的存在。
可沈知霜必须要得到一个答案。
她思考了一会儿,慢慢开口:“我知晓你的不容易,不想让你为难。我们已然不合适了,你得说出一个答案,旁人才能满意。”
“给过我选择的机会吗?”
不知过了多久,陆致远开口了。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不复之前的清朗。
可见这段日子他受了很多的罪。
“有人给过我选择的机会吗?”
陆致远又重复了一遍。
说完这句话,他竟不自觉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流出。
“霜儿,你是不是已经从了他?”
这个问题,沈知霜没有回避,她沉默一瞬,口中吐出一个字:“对。”
陆致远再次哈哈大笑!
“那让我选什么?我的妻子已经成了别人的女人,让我选什么!”
沈知霜沉默不言。
陆致远在发泄情绪,可她不想当出口。
人生在世,到底有几个人能够肆意地活着?
沈知霜从不认为陆致远悲惨,他的好命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可他却偏偏认为自己很可悲。
尤其是此时此刻,他看上去那样的痛苦,那样的愤怒,可仍旧不敢把矛头对准那个“罪魁祸首”。
享受了封建时代的福利,他就必须要臣服于君臣的规则。
否则,不仅是他,连他的父母,他的祖母,他全部的族人,都要被他连累。
陆致远吼完之后,又倚靠在了墙上,他看着窗口透下来的那几寸阳光,语气突然恢复冷静:“我是不是个废物?”
他提出这个问题,其实就是想让沈知霜哄他了。
可但凡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会永远都想着抛出橄榄枝,让别人接住他意味不明的想法,再按照他的想法去行事——去安慰他,去给他铺路,让他重整旗鼓再出发。
沈知霜之前顾及大局,必须要哄着他,让着他。
可他都已经进了天牢,遭受了一番刑罚,还要靠她去哄吗?
那她要哄到哪一年,哪一月?
“……你至今还是认为自己毫无过错?”
沈知霜缓慢开口。
陆致远仿佛僵住了,一时没有说出一个字。
“你为什么被下大狱,来龙去脉我都知晓了,从前我就一直劝你,让你谨慎行事,朝堂不比陆府,没人永远都宠着你,尊敬着你。行差踏错,即会化为枯骨。”
“可你不听。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你轻狂的模样,让我看了就心惊胆战。那夜是你当值,你为何要饮酒?饮了酒,又为何要在别人的文稿上乱写?这一系列的圈套,你的确踩中了,可你敢说自己就一丝错都没有吗?”
“换做一个处处小心谨慎的人,他会跟你一样,步步踩错,最终身陷天牢吗!”
沈知霜的语气越来越重。
陆致远沉默,久久没有开口。
空气再度陷入寂静。
“陛下让你选,你就得选,你的怒火,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同情你。全家上下都在为你奔波,你的父亲,他从前是多么要脸的人,就差跪在其他人家的门口,让人家可怜可怜他,助他儿子脱困;你的母亲,平生极少弯腰,可为了你,恨不得匍匐在地——只要你能回来;你的祖母,早就病倒了,老人家经历了大风大浪,改朝换代都未曾击垮过她,偏偏她的孙儿,让她一病不起。还有你的那些族人,他们又何尝不是想尽各种主意,只为救你出来?”
沈知霜突然间感到有些嘲讽。
陆致远得到的还不够多吗?
他得到的,是别人从未得到过的。
换做是她,他们只会立即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