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向周围，匆匆走过的人们，似乎都踏在归途的路上。

只剩下他，漫无目的地行进，找不到方向。

湿冷的雨水落在身上，感觉身体的温度逐渐消散，越来越冷。

口袋里的手机不断地响，可是他不想理会。

刚刚，他发了信息给楚楚。

【你是顾沢的人。】

不是问句，将之前的细节联系起来，张逸明不得不相信赵鹏的话，楚楚一直替顾沢监视自己。

她对自己的好，表现出来的关心，统统是包裹着目的，最后到底有几分真心，他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当初有多感动，现在就有多心灰意冷。

张逸明捂住眼眶发热的双眼，慢慢地调整呼吸。

再睁眼，路灯亮了，衬得夜空更加漆黑幽深。

既然楚楚是顾沢的人，那梦里发生的事情，就不是偶然。她介绍投资经理给他，几乎亏空他所有积蓄，逼得走投无路，最终踏入了那场致命派对。

是顾沢指使她这样做，为的是要他回头。

而讽刺的是，他最终丧命在那场派对中，死在顾沢面前，他却无动于衷。

顾沢把他当什么？现在百般手段挽留他，却在危险的时候如此冷漠。

这段关系开始不久，他就隐约感觉到，顾沢不喜欢他，他只是着迷于他身上的某种特质，却不是钟情于他本人。

他们的相处从来不是正常的恋人模式，顾沢对他，就像主人对待宠物。

他会对他欢颜，会给他食物，但不允许宠物忤逆自己，也不需要宠物拥有自我意识，他希望这只宠物永远乖顺。

而对待不听话的宠物，最好的驯服方法是惩罚。

鞭挞他，直到他知道错。

穆楚楚放下手机，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前一刻边开会，边跟张逸明聊天，一切还好好的。

直到散会了，拿起手机一看他发来的信息，心跳一下子飙高，那是一种被拆除后的心虚。

待平静过后，剩下的，是终于最后可以解脱的愉悦，夹带一丝丝内疚。

2年前，她由顾沢公司颇有潜力的新人，变成明星身边的小助理。说是助理，其实等同于保姆，大到工作事务，小至生活琐事，都得负责。

顾沢雇佣她目的很明确，就是要随时随地掌握张逸明的情况，包括他今天去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几点休息等等。

顾沢是个大变态，穆楚楚在他手下工作2年，清楚张逸明过的是什么生活。

但没办法，即使他是个魔鬼，但比不过酬劳可观，她甘愿为魔鬼打工。

何况，跟魔鬼交易的不只她，张逸明也是。

有顾沢做靠山，演技不好没关系，曝光率、话题量、热搜次数跟上来，不红才怪。2年时间，他从籍籍无名的小生，上升到二线流量小生。

为什么只是二线？

因为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张逸明就会被人爆黑料，不是片场甩大牌，就是机场黑脸。总之形象就是黑红，有人捧，但路人缘不好。

张逸明对此常常觉得委屈，穆楚楚却背寒。

这一切，是顾沢的主意。

她猜，因为顾沢的身份。一线流量小生能吸引多少舆论关注，顾沢比她更清楚。以他的身份地位，跟张逸明的关系绝对不能见光。

张逸明不知道自己可以红，但不能太受人关注，依然拼命工作，以为付出能有回报。

穆楚楚看在眼里，越发觉得顾沢可怕，明明给他翱翔的希望，却偷偷折了他的翅膀。

终于，到了那天，张逸明主动向顾沢提分手。

穆楚楚吃了一惊，她以为，他跟她一样，都在等待某一天，顾沢厌倦了，不想玩。

没想到，是张逸明先被逼得受不了，一边是工作上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人气日益丧失，一边是顾沢床上非人道的折磨手段，被夹逼的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

说他蠢也好，鲁莽也罢，他最终闹成退圈收场，在她看来，都是被逼成的。

他提分手，顾沢不同意，赵鹏反对，但这样的生活再继续下去，他会疯掉。

自断后路，也许是一种自救方法。

当时，穆楚楚也是这么想。

但事情没有想象中顺利，张逸明退圈了，他失去一切。顾沢仍然不死心，要求她继续留在张逸明身边，扮演好朋友的角色。

他开出了她不可能拒绝的条件，此刻坐在这个独立办公室的职位。

她又跟魔鬼做了交易，然而再一次面对张逸明，她居然感到愧疚。

或许，是因为之前张逸明是心甘情愿跟顾沢在一起，而现在顾沢是一厢情愿。加上张逸明待她不薄，使得她罪恶感更重。

有时候，她希望张逸明离开这里，人走了，应该可以断了顾沢所有念头？

但他没有，所以她只能继续扮演对他真心诚意的助理楚楚。

此时手机震了震，雇主又来查岗。

【他现在在哪】

她转头看向窗外，高楼之下密密麻麻的城市，夜幕降临，华灯渐上，许多角落被夜色掩盖，怎么也看不清。

穆楚楚想，如果她是顾沢，现在应该最想躲起来，躲在一个顾沢永远找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