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翊跟方昀墨回到那个烧炭的屋子,他难过地趴桌上,热死了。
方昀墨将斗篷放回架子上,出去了一趟,就有点不舒服,让人又熬了一碗药送过来。见雪翊一脸要死的表情,笑着问:“你怎么不用玄力护体,想被热死?”
“现在是春天,春天啊,我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玄力降温,我还要靠它跑路呢。”雪翊用手给自己扇风止热,他现在是个小喽啰,要有小喽啰的自觉。
方昀墨想想也是,便让人撤了炭盆,然后脱掉了外袍。
雪翊惊恐地往门口挪了一下,好端端的,脱衣服做什么!
方昀墨走到衣橱,取了一件冬衣出来。
冬衣……
“你是多怕冷啊。”雪翊困惑不已,怎么重来一世,方昀墨好像成了一个弱不经风的药罐子?
“挺怕的,有意见?”方昀墨系好腰带回头问。
“没有。”雪翊自觉闭嘴。
方昀墨指了指外间的卧榻,“你今晚就睡那里吧。”
在树上睡了一晚的雪翊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隔了一堵墙,雪翊盖着薄被,有些不适应和方昀墨处在一个屋檐下。重来一世,想和他井水不犯河水的想法居多,报复的心思却没多少。尤其,看到方昀墨出门走几步就快不行的样子,心就软了点。
“咳咳咳咳咳……”里屋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并且愈演愈烈,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雪翊拢好被子翻了个身,那家伙的死活跟他无关。可是听着里面的人呼吸愈发急促,咳得厉害,万一不小心……对方昀墨,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掀开被子,匆匆穿好鞋袜奔到里屋。床上的人脸色极差,嘴唇泛紫,再不施救,方昀墨很有可能会窒息而亡。
雪翊连忙扶起方昀墨,运起玄力拍在他的后背。
方昀墨吐出一直卡在喉咙里的淤血,经由雪翊梳理了一下经脉,唇色才恢复正常。雪翊不懂医术,却也能看出来,方昀墨情况很不好。
给方昀墨盖好被子,触碰到他冰冷的不似活人的手,又看了看他盖的厚厚的天蚕被。叹了口气,握着他的手坐在床边。
见过意气风发的方昀墨,也见识过心狠手辣的方昀墨,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脆弱的方昀墨。
不知不觉,雪翊睡着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方昀墨的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雪翊没一会儿就热的爬起来。
走到外间,正好撞见方昀墨把药喝完。
“昨晚,多谢你了。”方昀墨有些失望地呢喃,“还以为你会送我一程呢。”
雪翊一怔,“你把我留一晚,是想让我……杀你?”
方昀墨竟然点头了:“是啊。每夜都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却不能主动求死,我以为,你会帮我一把的。”说完,还对雪翊和煦地笑笑。
雪翊却打了个寒颤,这笑容,怎么看怎么阴森。“为何不能主动求死?”
方昀墨淡淡笑道:“某个人想我好好活下去,不愿接手宗门。甚至直接离开宗门,就为了逼我活着。我若是被人刺杀身亡,应该就没有理由不回来了吧。”
雪翊能感受到方昀墨心里的悲凉,若有办法,没人想死。可当活着都成了一种负担,不如一死得以解脱。“抱歉,我不能杀你,虽然紫冥和弈剑宗本就敌对,可我并不想杀一个没有战意的人。”
方昀墨失望地泄气,雪翊忍俊不禁,安慰道:“好了好了,既然死不了,就好好活着吧。”
方昀墨无奈地点头:“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我请你喝茶吧。”
“喝茶?”
四面环水的凉亭里,雪翊方昀墨围着一个茶壶。“红泥小火炉?”雪翊对茶道不是很精通,却还知道这句诗的。
方昀墨用檀香木为骨的扇子,控制手里的力道扇风。不一会儿,水开了。方昀墨轻轻地将茶壶取下,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雪翊面前。“请。”
一杯茶而已,他又不是没喝过。雪翊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淡淡的苦涩之后,有一股香甜的玉兰花香。“这茶?”
“这水是用的可不是一般的山泉水,而是我平日收集的玉兰花上的露水。原本想用梅花上的雪水的,不过我这身子,在冬天更受不了。”方昀墨苦笑。
“你可以让别人去做啊。”雪翊纳闷,方昀墨好歹一宗之主,使唤个人还是可以的吧。
“这种事,还是自己来更有意思点。师父教过我,当我遇到什么烦恼的事的时候,就煮一壶茶,让心宁静下来。”方昀墨提起弈剑宗前任宗主,脸上都是怀念,“师父的煮的梅花茶最好喝,可惜无论我怎么做,都达不到师父那样的境界。”
雪翊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安安静静地喝茶吧。
方昀墨忽然问:“舜华,你说,弈剑宗跟紫冥沧澜,有握手言和的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