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信任

莫赫其实挺忙的。

别看她整天好像是在和多罗之类的到处晃荡，没个正形，实际上，她最近的事情非常多。

其中，最为重要的事情。理所应当，是“安葬”。

最开始提出的在冰雪王国建立亡灵之国的构想失败了，她总不能一直把亡灵们放在自己的瓦罐当中。虽然她本人并不在意，但是多罗肯定也会对此有些牵挂，别哪天突然问起来的时候，突然发现，亡灵都直接在瓦罐里面溃散成为了最根本的灵魂力量了，那就非常糟糕了。

所以实际上她最近一直在做的事情是“去往真正亡灵之国”的准备。

听说精灵女王在死亡之前，把精灵一族的不少强者们都送到了空间的深处，让他们去寻找天界，寻找女神。

对这个事情，莫赫只想笑，能够在无限的空间中找到的根本就不是女神，而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譬如说和她与女神一同诞生的被他们所放逐的一些玩意儿……所谓的“不详”之类的。

女神的天界是另外一个概念，不是你在无限空间中不断寻找就能够找得到的。

不过这个事情莫赫倒也不会告诉别人就是了，说了他们也不懂。真正的亡灵所在的国度，实际上就是在天界和这个世界的夹缝当中，换言之，要去天界是必须要经过亡者世界的，莫赫没有记错的话，上一个知晓如何去往亡者世界的文明已经消散上万年了。她也没有要告诉世人如何前往那个地方方法的意思。

这个时间跨度，即便是精灵女王也迭代八九任了，信息丢失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何况，那个时候精灵一族很弱小，根本没资格接触一些秘密。

正好世界树也种出来了。

平心而论的说，莫赫是不太想要去亡者国度的，毕竟那个地方和天界很近，容易被女神注视到，尤其是在明确知道女神一直在看着自己的情况下。不过，好就好在多罗和女神决裂了，在精灵女王的事情之后，多罗和“女神”彻底断开了联系，不管是多罗主动断开的，还是女神主动断开的，现在这种情况，自己造访一下亡者国度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何况，这也算是在帮多罗办事。

女神就算是和多罗决裂了，应该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做出阻碍，到时候要和自己与多罗同时开战的话，女神不知道顶不顶得住。

所以这个事情相对来讲还算是相当安全。

相较于这件事情，其他事情都还只能算是一件小事。她知道萝丝已经开始对多罗发起进攻，至于结果，她倒也不是太在意，她认为自己如今对多罗的关注应该适当的减少，毕竟，不管怎么想，多罗都没有和自己翻脸的理由，也就是可以放心下来了。

现在的多罗是“刚好”的状态。

既对自己有一定的好感，又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同时却又没有完全放下作为人类的那一套准则——这很棒。

可以说是最为完美的状态，她需要做的事情只是避免其他人来干扰多罗这种状态，萝丝的小打小闹就不必放在心上，或许再过个上百年，多罗的心态就会发生转变，朝着自己靠近，那个时候，他会做些什么就会变得不可预料起来……到时候需要防备的事情就会变多起来。

不过，那也至少要个百年的时间吧

自己最多两年的时间就可以恢复全盛姿态，彼时耗费百年来做针对多罗的谋划，虽然不见得充足，但应该也不至于说像是之前那样被战胜，毕竟多罗也走到了这一步，漫长的岁月对于他来讲也会逐渐成为像是囚牢一样的存在。

莫赫将这些想法压到心底。

那些都不是当下应该考虑的问题。

在做了差不多的准备之后，莫赫就找到了艾尔芙和她的妹妹罗兰，加上多罗。

“你是说，真正的亡者之国”

多罗听到莫赫的话懵了：“你之前不是说要建立一个亡者之国嘛我听你那意思好像是之前没有一样……原来存在啊”

“这个世界就是没有啊。”

莫赫坦然的说：“教会在《神圣录》当中的描述是说灵魂死后会回归女神的怀抱吧其实那个说法不能算是错误的，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亡者的国度的确是女神的怀抱，是祂的仁慈和悲悯，对众生的怜惜……不过在我看来多少是有点居功自傲的成分在里面。祂很喜欢夸耀自己的功绩啊。”

这里有一个问题。

多罗和艾尔芙都没有说，但是罗兰问了。

“你和神到底是什么关系”

“关系”

莫赫看向了多罗和艾尔芙，看见两人脸上疑惑的表情，于是了然：“也不能怪你们对这种事情心存疑惑……如果非要说关系，我想一想，我和神之间……用你们人类比较熟悉的说法是，恋人吧”

恋人

在场的三个人嘴巴张得老大，都是一脸懵，他们好像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为不可能的事情。

多罗当然想过魔王和神的关系，根据他固有的认知，魔王和神的关系应该是仇敌，就说当中有某种因果，也最多是母亲和孩子，因为不同的理念而走上不同的道路，亦或者是创造者和被创造者，像是莫赫和丽思朵微，甚至是兄弟姐妹，一同诞生之类的。

但是恋人这个答案他从来没有想过。

“你们看起来这么惊讶啊这其实并不奇怪吧我和她之间是恋人。不过其实用恋人并不恰当就是了，我说的是你们最能够理解的一种关系。毕竟和恋人还是有很大不同的。”莫赫并不介意和这些人谈论这种事情。

她笑眯眯的看着多罗：“莫不是多罗先生听到这样的事情之后，吃醋了我理解你作为勇者对女神心怀仰慕，听到女神和我是恋人，是不是有种被戴了帽子的感觉”

“……”多罗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摆个什么样的表情来应对莫赫的说法。

“啊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喜欢的是我吃的是女神的醋这可真是令人困扰啊，多罗先生，您有些过于贪婪了。”

这个人……

两个女孩子分明是想要在这个问题上知道的更加清楚，不过莫赫好像不打算做更多的解释：“总而言之，亡者国度说是女神的怀抱其实一点问题都没有——如果当初雪精灵们没有变成亡灵人，也应该过去了。”

“我有个问题，莫赫，亡灵回归女神的怀抱之后，然后呢”

“嗯，这是个重点，总不能亡者国度不断的容纳亡灵，然后让亡灵一直增加吧女神不会做这么没有意义的事情，如果是这样，她也不会不要脸的在自己给信徒的启示当中说‘回归我的怀抱’。事实上，亡灵是有重生可能的。”

“重生”

几个人愣住了，他们从未想过会从莫赫这里听到这样的字眼。

莫赫意味深长的看着多罗：“你们有想过一个问题吗”

“什么”

“为什么信奉女神存在的那么多，即便是精灵族编制的故事，也说精灵母树是女神亲自种下的具备神圣意义的树——为什么要信仰精灵母树而不信仰女神本人你们两个是雪精灵，有想过这个问题嘛”

她问的艾尔芙和罗兰，把两个人问懵了。

“为什么……这个，我还没有考虑过……”

“没有考虑过就对了，本来就没打算让你们考虑。”莫赫一个接一个的爆料，“你们觉得为什么，三大种族当中，明明是最后诞生的人类，却迎接了神的荣光白之教会诞生在人类当中，女神选择了你，多罗，阿戈多拉，作为勇者，来反抗我的统治为什么就只有夏蒂能够做到作为载体让女神的意志降临说到底，人类能发展至今，和你们这些人才有不少关系，但是更多的，难道不是女神的宠爱吗”

是的，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开的问题是，如今的人类能够如此繁荣，和女神的宠爱……不，“偏爱”是有很大关系的。

“我不是在布托城创造过人类嘛”

莫赫突然之间说起来这个事情，在艾德琳所引发的世间当中，多罗摧毁了天空要塞，当中的炼金术师多半都“死了”。那个时候，用瓦罐装入炼金术师们的灵魂，然后莫赫重新给这些人创造了身体，让这些人重新复活，将那个灾害的损失降低到了最小。

“那个算是重新创造吗”

多罗觉得这个流程和莫赫创造丽思朵微的时候有些不一样，甚至和复活艾尔芙的时候有些不一样，毕竟莫赫自己是拥有创造灵魂能力的。

那个做法其实和艾德琳本身的想法差不多，区别就是艾德琳那个是艾德琳金属的躯体，会被艾德琳所控制，莫赫创造的是和本人之前相同的身躯。

“怎么不算是创造如果你们认可人类是女神所创造的种族，那么就应该认可我的行为是创造，毕竟，我这个做法和女神是一样的。”

她终于真正阐述了自己的意思：“就像是我字面上所说的那样——你们人类，本来就是被创造出来容纳那些亡灵的容器……一方面来讲，世界会自动诞生新的灵魂，我也会创造一些，女神也会创造一些。”

但这个结论，让多罗不由得去多想：“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们人类其实都不是原装货——额，准确的说，都不是自然诞生的灵魂，即便是人类的新生儿也是如此。和其他生物有着本质的区别。你们都是曾经在历史上出现的灵魂。你以为我为什么转生成人类而不是其他种族因为人类强大是因为这里本身就有女神留下的空子可以钻。”

她说出了当初自己重生时候的隐秘：“嘛这个秘密的确是挺冲击的，不过我其实也挺好奇的。”

她突然一步靠近了多罗，几乎和他贴在一起，然后抬起头，仰望他，和他的视线的重迭：“我很好奇你以前到底是谁啊……在过去的历史中，我按理说应该是没有见过你的。像是你这样的生命体，在死亡之前，应该也会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虽然这种所谓的转生会洗去你们所有的记忆，相当于新生的个体，但是灵魂这种东西本身就是如此特殊，我这段时间回忆了很多记忆中让我留下印象的人物，都没有你这一号，你到底是谁”

多罗是茫然而不知所措的。

明明是如此平静的一天，他昨天都才刚刚和丽思朵微收拾好新房子，今天莫赫就找到自己说这种话。

至于莫赫是不是在撒谎……多罗觉得不是。

莫赫这个人并不喜欢撒谎，她喜欢说真话说一半然后对你进行诱导，让你朝着她想要的方向思考——换言之，她如今吐露的这部分情报至少是真实的。

“嘛是谁倒也无所谓就是了，总而言之，你抵达了这个领域，也可以告诉你这些事情……总而言之，女神对人类特殊，本来就是打算让人类取代其他物种，成为世界的主宰，她会将所有的亡灵都重新洗涤，引导，然后成为人类，在往后，就是人类和人类之间交迭，新的灵魂也就不必诞生了，她给你们人类也设定了一个不算是太长的生命——就像是我把丽思朵微变成血祖之后觉得相当满意，女神对你们人类这个作品应该也是觉得相当满意。”

从神的角度看待的世界。

在场的两个精灵和一个人类，终于在莫赫的话语中得以窥见一些神看待世人的眼光。

“所以，基本上来讲，人类取代各大智慧种族是女神钦定的事情，不过在那之前，有一个我这样的阻碍，于是你诞生了，多罗先生，然后你还战胜了我——我是不知道女神是怎么样找到你这样一个灵魂，抵达我这样的领域，战胜了我的。总而言之，亡者的世界是一个注定会消散的坟场，女神的怀抱不可能永远停留。在世界达成‘平衡’之后，亡者的世界就会消失。”

“我今天是先通知你们一声，准备虽然做得差不多了，但还需要一些时间，你们先消化消化这个事情，要不要说出去是你们自己的自由，三天后我们出发，你们做一下心理准备，我不好说女神会不会降临亡者世界，到时候如果打起来，有陨落的风险。”

这才是莫赫叫他们过来的真正目的。

倘若是莫赫，女神，还有多罗在亡者世界打起来，谁会死掉都是很有可能的事情。毕竟站在同样的领域中，拥有杀死对方的能力。

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没有大到碾压的程度，即便是强一些，也具备陨落的可能。

莫赫的想法于是就很明白了，她要多罗做的所谓心理准备，实际上是告诉他“你要搞清楚自己的立场。”

是否要完全的站在她这一边的准备。

她非常清楚多罗虽然现在对自己怀抱一定信任，但他绝对不是完全相信自己——给多罗时间去思考，去想清楚他要的东西，要做的事情，所以才会吐露众多的秘密，让多罗在进入亡者世界之前就搞清楚他要什么，免得进入亡者世界之后，女神降临，多罗立场摇摆不定。

至于说两个精灵，是因为要送去的亡灵本来就是雪精灵一族的亡灵，她才会拉着这两个人一起过来，实际上告不告诉她们没有太大的区别。

多罗理解了莫赫的意思。非常清楚的理解了这个意思。

“我会好好考虑的。”

像是这样子的，解散离开。

艾尔芙倒是没有离开莫赫的房间。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艾尔芙小姐。”

艾尔芙看着莫赫：“您就算是不告诉多罗实情，应该也有不少让他帮您对付女神的方法，倘若您和女神是同等的存在，只要让他恨女神的话，你们联手是否就可以将女神杀死为什么要这样告诉他实情呢”

“你不觉得作为雪精灵问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太多余了吗这和你们雪精灵没有关系的吧是因为多罗特别宠爱你，所以你觉得我会回答你”

“我只是说出心中的疑问，您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艾尔芙显然并不畏惧这看上去有些生气的莫赫。

莫赫盯着艾尔芙看了半天，她总觉得艾尔芙在笑：“如果要我用你们能够理解的话语来表示我的想法，那么我也不是不能够告诉你……简单来讲，如果和我多罗联合杀掉了女神，那么多罗是否有一天会杀掉我”

“无论怎么说，多罗都是被女神所挑选出来的人，背叛他的人有不少，但当中并不包括女神，事实上，他之前和夏蒂对决，仍然可以使用勇者之剑——而且在女神降临之后……他是自己逃走的，他并没有真正和女神进行接触，我想，他多少对女神也有些心虚吧有些对不起女神期待什么的。”

莫赫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想要欺骗多罗和我一同杀掉女神不是一件艰难的事情，我有很大把握能成功，可这无异于让多罗发生‘异化’。倘若是选择了他，赐予了平凡少年勇者之剑，勇者之铠，勇者身份的女神，都会被这个蒙受了恩惠之人杀死，那么多罗杀死我这样的人，岂不是更加合理”

“毕竟，要说恩惠，我虽然施加了一些，但是人和人之间的情感总归是会发生改变的吧即便是从你们人类这短暂的历史来看，也有曾经关系很好的朋友反目成仇的情况吧生命可以永恒，但关系总归是会发生变化，就像是支配世界的魔王也会被推下王座。他现在信任我不代表未来会信任我。在我做好杀死他的谋划之前，我不会让他陷入太过极端的情绪，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派萝丝去精灵王国安抚他的情绪”

仔细说来，这位魔王大人的话语当中全都是算计和目的。

她也并不掩盖自己希望在各种事情完成之后弄死多罗的想法。毕竟，这个人存在，对于莫赫来讲，就是一个威胁，魔王大人不太受得了始终有一个人能够杀死自己的情况存在。短暂的忍耐是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