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上窗棂时,图纸终于补全了。叶明拿细麻绳系了个结,吊在房梁下直打转。
周大山忽然红了眼眶:“三少爷这图,比县衙库房锁着的皇历还金贵。老汉就是拼了命,也要把这屋子盖起来!”
窗根底下不知何时围了一圈小脑袋。鼻涕娃扒着窗台喊:“三少爷,俺能在这图里画个小人吗?就画俺蹲茅厕的样!”
满屋哄笑中,叶明摸出块炭条:“成!你在学堂边上画棵树,要结糖葫芦的那种。”
第二天大清早,叶明蹲在农庄粮仓门口,面前摆着十来个豁口陶碗。每个碗里都盛着不同东西:碎砖渣、黄泥块、晒干的芦苇杆,活像要开杂货摊子。
“天宝,把咱府里剩下来的旧门板扛来!”叶明抄起块青砖敲了敲,侧耳听声儿。
春娘领着几个妇人挎着竹篮过来,篮子里堆着五颜六色的碎布条。
周大山拄着拐棍戳了戳碎砖堆:“三少爷,这些烧变形的次品砖,盖猪圈都嫌寒碜。”
叶明却捡起块半焦的砖头,往地上“咣咣”两下砸成碎块:“掺到泥浆里当骨料,比单用黄泥结实三成。”
正说着,李天宝吭哧吭哧扛来块虫蛀的门板。
叶明抽出匕首“唰”地削下一片木屑:“这是榆木,抗虫蛀,正好做药柜隔板。”
转头看见春娘篮子里红红绿绿的碎布,眼睛一亮:“这些破布条浸了桐油塞墙缝,防风又防鼠!”
账房先生捧着算盘过来,珠子拨得噼啪响:“按少爷的算法,青砖缺口八百,杉木差二十根...”话没说完,窝棚区那边传来吵嚷声。
王铁头领着十几个汉子,肩上扛着歪七扭八的老树根。
“三少爷,这些是俺们从乱坟岗刨来的棺材板!”王铁头抹了把汗,“别看埋得久,柏木料子比新的还瓷实。”
叶明凑近闻了闻,还真有股子松香味儿,不过就是有点不吉利,随后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拍板:“拿去蒸三天,做病房的门框!”
晌午日头毒,叶明蹲在石灰堆旁犯愁。账房说石灰只够抹两间屋,后山倒是有石灰岩,可现烧来不及。正挠头呢,春娘家小闺女抱着个陶罐过来,罐底沉着层白霜。
“三少爷,这是俺们腌酸菜缸底结的碱面。”小丫头踮脚递罐子,“娘说能当石灰使不?”
叶明蘸了点尝,咸得直咧嘴,眼睛却亮了——这是天然碳酸钠,掺到石灰浆里能加快凝固!
日头偏西时,农庄门口堆起座小山。豁牙李老头带着帮娃娃捡碎瓦片,王寡妇领着妇人搓草绳,连五岁的小豆子都拖着个破竹筐运沙子。
叶明站在磨盘上喊:“青砖记三分工,碎瓦片记一分,草绳二十丈算一分工!”
忽然有人喊:“三少爷,河滩上漂来好些烂木头!”叶明鞋都跑掉了,赤脚冲到河边。
果然见洪水冲下来的树干卡在芦苇丛里,忙招呼人打捞:“这是水曲柳!泡过水的木头更抗虫,正好做学堂的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