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汀叹了口气,“看来当初我不该去找你们的。茜素说得对, 我总是思考得太多, 想把所有事情都做到完美, 想让所有不合理的地方变得合理,最后终被连累。”她诚恳地恳请花涴,“可以让重山先走吗?接下来的话我不想让他听到。”
重山听得糊涂,“什么意思?你们要说什么?”
如汀朝他笑笑, 那笑容若眼前的和风,吹得人身心安宁, “不过是姑娘家家之间飞体己话罢了,你在这里听什么。你先回去吧, 我晚些去找你, 顺便,”她垂眸, “将茜素的遗物带些给你。”
重山点了点头, 心中虽有不解,却还是走了。
花涴这回没有再拦住重山,她能看出来,如汀准备坦白一切了。她让重山离开, 是不想破坏在他心中的形象。
“没错,茜素是我杀死的。”待重山走远,如汀收敛脸上的笑意, 面色平静道:“推她入井的人, 是我。”
饶是先前早有猜测, 听到如汀亲口承认推茜素入井的人是她,花涴仍觉得惊讶。
什么一见如故,什么姐妹情深,到最后全是虚妄,唯有算计陷害2真。
如汀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像是在叙述一件和她无关的事情,“最初,我想借外人的手杀了茜素,毕竟我们朋友一场,我不愿、也不忍对自己的朋友下手。”秀眉微蹙,像抱怨似的,她叹息道:“可惜我找的那个人太没用,他非但没有得手,反而还差点儿暴露身份,我着实忍无可忍,只好自己动手。”
“我提前踩好了点,晓得西郊鲜有人至,那里还有一口久无人使用的枯井,足以藏得下一具尸体。我骗茜素,说想和她一起逃出凤来阁,她信以为真,打点好了行囊,到西郊的荒地中等我一起逃走。我将她引到那口枯井边,趁她不注意,伸手将她推入井下。”眼底似乎有水雾泛起,她眨眨眼睛,继续道:“当时她并没有直接摔死,我本可以救她上来的。我坐在井边想了良久,到底,到底该不该救她上来呢?”
面上绽放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她用那张线条完美的唇吐出骇人的话语,“最后,我选择不救她。我离开那口枯井,任茜素在井下如何哀求,都只当听不见。八日后,我再返回井边,茜素已经死了。我擦去她留在井下的字迹,只当没发生过这回事,安然陪在重山身边,安然告诉所有人,我并不知晓茜素的下落。”
“我买了驱蛇的雄黄粉,趁风苑丹不注意,从她那儿装了条蛇,带到太平村。我用那条蛇杀死了刘全胜,将知晓这件事的唯一一个人除去。”她用眼角温柔的余光瞥向越千城,“我以为,这世上再不会有人知晓我的计划,不成想,我竟低估了你们几个人的能耐。”
花涴从前对温柔的人总是抱有独特好感,但今天过后,再见到温柔似水的漂亮姐姐,她八成要心惊肉跳了。
如汀用哄孩子入睡一般温柔亲切的语调,娓娓讲述她杀害茜素和刘全胜的过程,她的语气并不阴霾,可花涴却觉得浑身凉茵茵的,加之身处坟地,她愈发觉得渗人。
他们之前的猜测八九不离十,茜素果真不是刚掉进井下便摔死的,她存活了一段时间,只可惜没能活得很久。刘全胜的死也并非意外,乃是为了灭口。
擦去井下字迹的是如汀,杀死刘全胜的人是如汀,她用那双抚琴的素手接连杀死了两个人。
花涴搞不明白,如汀为何要下狠手杀掉与她情同姐妹的茜素,她问如汀,“你为何要杀茜素,难道只是为了重山吗?”顿一顿,补充道:“为了一个……只会吟诗作画的男人?”
如汀微笑,“是,就为了一个男人。”
她低头凝望茜素的坟茔,语气老成道:“我才活了二十多年,却总觉得好像活了半辈子似的。这一世,我失去的已经够多了,家人,财产,清白。我想抓住一些东西,不想再体味失去的痛苦。我很喜欢重山,”说到重山,她的眼中骤然浮现笑意,“他是那样的才华横溢,我尚在闺中时,便为他笔下的每一段话而痴迷,他写的所有诗我都能背出来。来到瞿凤郡,见到他本人以后,我对他的爱慕愈发无法自拔。我总以为,像他那样醉心诗书的人,最后肯定会喜欢上我,毕竟我们的气度相合,在一起也有话题聊,谁知……”她苦笑,“他竟喜欢上了茜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