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呢。”江柔说，“又被你们关起来了？”

聂勋哑然一笑，摇了摇头。

“这是……”江柔这才接过那只MP3，低声说，“他的钢琴曲么。”

“他小时候很喜欢弹钢琴，学了新曲子一定要弹给我们听的。”聂勋说，“可后来，因为抵触，反倒觉得厌烦。”

“他只是想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江柔说，“那么一点点自由你们都不肯给他。”

聂勋没有辩驳，他说：“你放心吧，我们再也不会逼他了。我们答应了他，送他去他喜欢的学校学习，不强求他继承公司，再也不干涉他的选择。”

“那就好。”

江柔不想再和聂勋对话，尽管她心里也很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的痛苦远胜自己，但她无法谅解这样的家人。如果聂家注定要失去聂勋，那么他们这么做，聂家将同时失去两个孩子。

“谢谢你。”聂勋的声音从江柔身后传来，“阿泽在留下的信件里说，很高兴能认识你。他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自己才是最好的。”江柔眼眶发红，喃喃道，“也谢谢你能及时赶到。才没让那封信变成他的……”

那两个字江柔没有说下去，她深深吸气，大步离开了。

回到饭桌上，江柔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李明萱出来。她看都不看江柔一眼，径直走到俞晴那桌去了。李明恺、谈昭远还有其他几个江柔觉得脸生的男孩子，他们被几个旧友拖着喝酒，就她和叶菲菲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

一桌子美味可不能浪费。江柔默默地拣起筷子来。

“乖小兔。”叶菲菲突然喊她。

江柔差点没被喉咙里那块年糕噎死，她见了鬼似的，诧异地抬头看去——是真的叶菲菲。

“啊？”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跟明恺哥好了呀，那我也不至于生你气那么久啊。”叶菲菲黏过来，换了个人似的，乐呵呵道，“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江柔：“……”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一部分人散了，一部分人转场找其它乐子去了。大院那桌，几个喝高了的叔伯却显然是不打算放过江柔，远远地招呼江柔过去。

“我记得当年呐，就属少忠酒量好。”有人回忆道，“把我们连那个北方的小伙子都能喝趴下。”

“老方，你上回不在。这丫头，酒量可是遗传了少忠的！”叶见堂脸颊发红，笑道，“菲菲，跟江柔一起过来敬你几个伯伯一杯酒。”

“叶伯伯，人小丫头，别叫她喝了，咱俩喝呗。”李明恺拦在前头道，“她前些日子才生病住院了。”

“哎，什么小丫头？想当初少忠年轻那会儿，这里扎了刀子。”谈浩林站起来，指了指右胸，口齿不甚清晰地说，“那二锅头还是白开水一样地往下灌啊。他说，这喝酒啊，能疗伤！”

“我陪您喝吧！”

说话的是李明萱，她在俞晴鼓励的目光下上前一步，举着酒杯说道：“我听妈妈说，我爸爸当年也是号称酒坛子的。”

“哈哈哈，是有这么回事。”李卫平笑起来，“啤酒我当年那是难逢敌手，不过少忠拼白的还是要厉害些。”

“那肯定是您让着他啊。”李明萱立刻说，“真要是会喝酒的，怎么可能会出车……”

后面那半句话还没说完，俞晴脸色一下子不对了，在后头用力拽了李明萱的裙子一下。李明恺心道不好，往江柔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那姑娘的神情不对了。

李明萱自知失言，立刻用其他的话搪塞过去：“叶伯伯我先敬您吧！”

“好！来，叶伯伯陪你喝！”

“小萱妹妹。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吧。”

江柔手里端着一杯白酒，从邻桌走过来，皮笑肉不笑地站在李明萱身边，说：“不管是哪个先来后到，这酒也应该是我先跟叶伯伯喝。”

她可以不跟无赖计较。但没有人能对江少忠的死指手画脚。

何况是李明萱。

江柔在李明萱之前，喝完一杯，笑盈盈道：“小萱妹妹，轮到你了。”

满满一桌子长辈，江柔挨个敬过去，每一位都是她先满上，再给李明萱的酒杯也满上。江柔心里难受，也有气，几番情绪混杂在一处，就没给自己留后路。

到了李卫平，江柔更是舌灿莲花，连敬了三杯。

一桌子人都给江柔叫好，李明萱气红了眼，也只能跟着江柔去敬李卫平三杯酒。

可这倒数第二杯还没下去，她就支撑不住了。俞晴连忙扶住李明萱，不悦地望向江柔，责备道：“小柔，你怎么……”

“我怎么？”江柔喝了酒，眼波流转，望向俞晴，里头却不带半点情感，“我这不是在给妹妹当个好榜样吗？”

俞晴当着大家的面，什么脾气都不敢发出来，心疼地拉着李明萱到边上去了。

酒喝到这个份上，宴席就开到了尾声。谈昭远那边在喊李明恺去送客。后者还在江柔身边，他弯腰摸摸江柔的脸：“喝高兴了？回去再治你。”

李明恺其实知道那种情况下无法阻拦，他也不想阻拦。江柔这个姑娘，她受的委屈，要自己讨回来才算真的讨回来。

江柔轻轻拽了拽李明恺的手，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可她仍旧借着酒意道：“李明恺，我想回327。你带我走，我跟你走。就现在。”

她明明知道李明恺这个时候不该离开，知道自己在李明萱的生日宴上让他提前离开是一件多不礼貌的事情。

但是，去他妈的礼貌。

李明恺还没有回答她，那边俞晴又叫他的名字：“小恺！妹妹叫你呢。她有点不舒服。”

“知道了，马上过去。”

李明恺扬声应道，回头安抚江柔：“你等等我，我马上来找你。”

江柔看着李明恺向俞晴和李明萱跑去。

她知道他的决定了。江柔慢慢走回自己的桌边，背上双肩包往门口走。

她觉得没劲透了。

……

“江柔！”

她已经走出酒店大门，却被身后的一股力拉了回去。

江柔被李明恺带进怀里。

她眼中酒气氤氲，李明恺的脸也模糊闪烁，可她仍然固执地凝望着他。

李明恺揽着江柔，伸手招出租车。

他说：“我替小萱给你道歉。”

江柔的眼圈发

红，看着李明恺。

李明恺伸手揉她的脸：“今天毕竟是我们主场。你总该给我点时间，让我跟他们说一声吧。”

江柔嘟囔：“可是我今天已经不想讲道理了。”

“好，今天不讲道理。你不用跟我讲道理。”

童话故事里说，被封印在瓶子里的恶魔，在第，如果有人放我出来，我就许他一座银山；

等到第二个五百年，他许愿，如果有人放我出来，我就许他一座金山；第三个五百年的时候……

第二个五百年的时候，如果有人拉住我。

我将献祭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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