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二)(1 / 2)

念之南山 蜜香 7460 字 2019-07-31

绿意闻声只觉脑内一乱,未加思索便上前一步将夏侯箬护在身后。夏侯箬自然也是知晓来者何人,也不闪躲,身子一侧便上前了两步,与云若并肩。她是不愿身边人再为她受苦,一丁点儿也不允许。

“三嫂,瞧你这话说的!”夏侯箬娇面漾笑,嗔怪道,若细瞧,不难发觉那笑深不入眸子。宸萱离得远,自是瞧不明白,云若却是为夏侯箬急了几分,只听夏侯箬又道:“这大冷天,孑然一身,谁又是热乎的呢?”

其余人没懂话内深意,只看见长孙宸萱面色发白,一身艳红缕金华服相衬,越发明显,夏侯箬还真当景煜心中独爱她一人了?不多时,她神色又清傲,扬眉挑衅道:“人呐,还是得认命!热乎的人永远是热乎的,冷的人怕是躲不开这冷的命!”

夏侯箬不以为然地努努嘴:“这话倒是真!冷的人想热,确实是奢望,就怕有人明知此事不可为而偏为之!”

夏侯箬本没想与她过多争执,偏生人家不是这么想,句句逼人,字字如针,扎得人毫无招架之力。

长孙宸萱不可置信地瞪着夏侯箬那一张明艳的脸,几年未见,越发精致,只怨手上没得生出爪子,将那狐媚子撕个稀烂,她冷笑上前,靠近夏侯箬耳侧道:“夏侯箬,莫逞口舌之快!当初若你能入三王府,上头有我压着,你想与我平起平坐简直痴心妄想;现你入了七王府,也有个女人在老七心里压着你,你一辈子翻不了身!你说你好好地呆在燕州是何其安逸,何苦要往京城这火坑里跳?”

夏侯箬强忍着身子的颤抖,心里却是溢不出的痛,仿佛深埋心底的秘密被人一下子挖了出来,血淋淋甩在面前。她不想被人看穿,便直视长孙宸萱的眸子,仍笑着,笑眼似丝,稳稳地回了一句:“我,从未想过翻身!”

长孙宸萱凤眸一怔,似是没想过夏侯箬会这般回答,胸内划过一丝挫败,像幼时随祖父习拳,将全部力气聚在拳面,却只是打在软软的棉包上,她很讨厌这种感觉!

阮云若、景瑜一直不知二人说些什么,后来的耳语更是不得而知。长孙宸萱是国相长孙寒的独女,是当朝兰贵妃长孙幽兰的亲侄女,与五皇子景璘为表兄妹,家世十分显赫,却出乎意料地嫁给了势力平平的三皇子景煜。她在京中出了名的骄纵,鲜少有人惹得起,不知从何时开始,总是与夏侯箬过不去。每每相见,总是出言讥讽,夏侯箬性子不喜与人争执,碍于身份,也是处处避让。今日却似转了性子,气势不落长孙宸萱半分。

阮云若见二人皆不语,正欲调和几句,只见长孙宸萱凤目扫视一遭,向夏侯箬惊诧道:“怎么没瞧见七弟?他不陪七弟妹一道向父皇太后奉茶吗?”不待夏侯箬答话,转尔又小声讽笑道:“还是七弟妹昨儿个夜里压根就没见着七弟?”

阮云若挽过夏侯箬手臂,嫣然道:“三嫂这话可奇了,昨夜大伙儿可都是瞧着七弟进了主屋方才散去!定是三嫂忧心三府进新一事,没瞧真切吧!”

这话一出,正正好打着长孙宸萱死穴之上。年前襄妃就曾与她道三府人丁不旺,子嗣单薄,有意趁景翊大婚,来个双喜临门,她不知景煜是如何回的话,只知这事儿终是无果作罢!事虽未成,却仍是教她不舒服了好一阵子,没想现下却被云若提及,好不羞恼!

夏侯箬对这事也是知晓几分,却没料想阮云若为了维护自己竟然以此事当众驳了长孙宸萱面子,明面上阮云若也是长孙宸萱的表嫂啊!她只觉心内暖意浮滚,尽是感动,轻笑道:“三嫂有心,七爷素来仁孝,定是不会忘奉茶一事!”话虽这般说,心下却也是打着鼓,若景翊真不来,她又有什么办法?

阮云若笑说道:“那是自然!”

长孙宸萱睨二人一眼,啧啧道:“五弟妹对七

弟妹如此好,教嫂子艳羡得很!只是不知这好是真的情谊深厚,还是——”说罢向阮云若意味深长地偏了偏唇,笑意浓郁,只怕她背地里做的那件事足以断送她与夏侯箬所谓的姐妹情分吧!

阮云若娇笑一滞,搀着夏侯箬的手明显一僵,一双眸子不敢再与她对望。

夏侯箬闻言不明,本欲发问,却见浮碧亭那头,似有几道人影移来。待那几人临近,她方瞧清面容,原是景翊。只是他身旁比肩的男子瞧着眼生得很,华服玉带自是身份不俗;年岁比及景翊稍显长,且景翊待他恭顺异常,应是兄长无错;那人面容冷峭,夏侯箬记起父亲曾与她道一干王爷中独二王爷景瑱生性清冷沉静,没想今日却是巧遇上了!

景瑱将夏侯箬打量的眼神收入眼底,回视而去,他是见过七家侧室白琓瑗的,没想这新王妃竟与她如此相似,薄唇一抿,黑亮的瞳仁收缩,暗道有趣。

众人道安后,景翊先开了口,向长孙宸萱笑道:“三嫂可是在寻我?”

长孙宸萱料想那几人也将话听去了几分,一听景翊这般说,不紧不慢道:“不过是适才遇上七弟妹,没瞧见七弟,觉着纳罕罢了!”

“哦?”景翊不以为然地挑眉,上前将夏侯箬的大氅帽儿处裹紧了几分,白白的貂毛儿簇拥着她娇俏的小脸,没来由教他心头一漾,轻道:“方才忘了提点你一事!”

夏侯箬不解,只见景翊偏头在自己耳畔小声道:“白帕一事已妥,谨言勿慌!”

夏侯箬瞬时明了,原来那一切是他一早便安排好的!

不知是景翊吐气拂上她的耳廓,还是气息吹动貂毛儿轻挠,夏侯箬只觉耳肉痒痒,加之景翊话语,不免颊边飞霞,衬着大氅,愈发显得红艳。一干人只当二人咬着耳朵道甜言蜜语,一见夏侯箬这娇羞状,更是确信无疑,皆捂嘴笑。

景瑱正声道:“时辰不早,都散了吧!”

阮云若望了一眼景翊与夏侯箬郎情妾意的模样,顺声笑道:“二哥说得是!三嫂,母妃说你今日进宫探望襄妃娘娘,我也有些日子没去了,现下正好与你一道!”

长孙宸萱也乐于离场,与众人辞安,旋身之时忽忆起一事,向景翊夏侯箬笑着恭贺道:“我与你三哥还未贺你们大婚,今日赠上,诚贺你二人执子之手,相携共老!”三哥二字咬的却是有些重。

夏侯箬莞尔道:“谢三哥三嫂!劳三嫂代我向襄妃娘娘问安!”

说罢,长孙宸萱与阮云若向云秀宫去,夏侯箬、景瑜、景翊及景瑱向永安宫去。

夏侯箬将手搭入景瑜手心,见她与绿意面显忧色,怕她二人察觉她的不适,另一手将暖炉握紧了些,盖住掌心冷汗,故作轻松道:“我没事,放心!”

她真没事,她只是有些心痛,她只是鼻尖汩着酸气,而不知道怎么去压制。

她着实不知今日会遇上长孙宸萱,适才一番话谈倒像是两个垂髫小儿立于闹市争执,却是耗费了她极大的心神。长孙宸萱的话句句带刺,字字似针,不得不承认,她真有一句说中了,那个女人在景翊心中压着她,她这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她骗长孙宸萱,也骗了自己:她,从未想过翻身。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她是怕真到那一日,她输得彻底,连她珍藏了四年的回忆也输掉!

她输不起!

四年前,她不敢质问他,三年前,她逃离京城,她以为这就是给自己最好的交待。可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几年也只有她知晓自己过得好不好!如果她真有面对他的勇气,真有爱他的决心,她会宁愿远远的看着他,哪怕是一个背影,她也甘之如饴。

可她偏偏缺少这些,嫁入怡王府前,她不

是没请皇上收回成命过,不是没退缩过,也不是没逃避过!可真应了那句,皇命不可违!

进怡王府,到底是她的幸?还是她的祸?

景翊与景瑱随在夏侯箬与景瑜身后,二人皆是满腹疑丝。景瑱面色似霜,景翊原先的笑意也早已不复,目光只紧紧地锁着前方与景瑜说话的夏侯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