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夜夏侯箬做了那梦,竟一连数日都没离了。时间一晃,已是三月中,她的心情也随着天气一样愈来愈暖,暖得让她有些沉不下心,甚至焦躁。
夏侯箬站在屋前仰着头望着东院的上空,明明到了巳时,却仍是天色晦暗,像没大亮似的。那么广际的天空,就那样被青灰色墙院格成了四四方方。
它也与自己一样被囚了吗?
夏侯箬忽然又想起了景翊,这些日子她总是会想起他,无意的,复杂的。她总是在怀疑,那个在泰山之巅谈笑风生闲雅俊逸的男子,与那日盛怒狂躁的男子是不是同一个人!她明知道这种怀疑是多余的,可她却是止不住地冒着这个念头!
“小姐瞧什么呢?”红襄凑上前顺夏侯箬的视线看去。
“瞧天呢!”夏侯箬也不打马虎眼,认真道。
天有什么好瞧的,红襄巴着眼也望着,努嘴道:“小姐净说些奇怪的话!”
夏侯箬笑了几声,转身见绿意怀揣着东西神色紧张地紧步而来。她不是端药去了吗?还未开口,便被绿意拉进屋子,还神秘地阖上了门。
“小姐,您看!”绿意将怀中的纸包打开,干干黑黑的药渣,有些还沾着一些灰。
药渣?夏侯箬不解地接过,放在鼻下嗅了嗅,她虽识得药材,却不太精药理,瞧不出有什么不对劲,问道:“在哪儿找到的?”
“厨房小炉子边!”绿意小声道:“就是炉子边上的细缝里,不细瞧压根就瞧不见!如果不是刚才碗盖儿滚到那边上,奴婢也不会发现!”
夏侯箬记得青螺提起自她病后,景翊于东院新设了小厨房,道是东院与厨房往来甚远,担心药吹凉了失了原本的药性。绿意要贴身照顾夏侯箬,打扫小厨房的差事自然也是全权落给了青螺。
夏侯箬笑了笑,道:“也许是青螺偷懒了一回呢!”
绿意连道:“不是咱院里的小厨房,是府里的厨房,您闻闻,这味儿是不是不对劲?”
夏侯箬从未去过七府厨房,也不知绿意说的是个什么情况,只是将纸包中的药渣勾了一小点放指间细捻,没有多使力,那渣儿就干干脆脆化成了粉,看样子应有些时日了。旋即不以为然道:“府里人多,生病熬个药都是平常事!”
绿意反神色凝重,道:“据奴婢所知,那小炉子一向为小姐所用,奴婢去了那些回也从没听起说被借用。”
红襄听了方记起那小炉子,她与绿意熬药都是用那个,可每次熬过药她们都将药渣倒竹筐里,不会倒在小缝里啊!
忽地,一个念头袭来,红襄惊慌道:“不会是有人换了药吧?”
夏侯箬这方皱着眉摇摇头道:“应该没这个可能!”
“小姐说的是!”绿意点头道:“若是真换了药,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药渣?”
红襄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睁圆着眼睛又问道:“会不会就换了几次呢?”
夏侯箬知绿意上前要说什么,扬手止了二人话势。这府里将视她为眼中钉的人,怕只有一个,可她如今这番境地,按理说对那人也不能带来一丝一毫的威胁!她与她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她要毒辣至此!
夏侯箬感觉自己站在谜团的中央,氤氲薄雾笼罩着她,一层又一层。她才想清楚一点却又遇上另一个疑点。思绪在她脑中成团纠结,她只得作罢,将纸包叠合好,交置绿意手上,嘱咐道:“一会儿拿给大夫瞧瞧,小心些!”
“对!对!险些忘了,今儿个大夫要来例诊!待会儿就让大夫好些瞧瞧!”红襄点如捣蒜。
大夫每隔几日便会过府给夏侯箬诊治,只是夏侯箬没有料想到这次来的却是宫里御药房的杜太医,一个垂着白白胡子的老者,她在宫里那段时日和患眼疾时,可没少给他添麻烦。
夏侯箬重见故人,自然不可言喻的欣喜,抬步上前柔笑道:“杜太医!”
杜太医挎着药箱,弓腰道:“王妃吉祥!”
夏侯箬有些不适应,忙上前虚扶道:“杜太医不必多礼,还是叫我念心吧!”她还是习惯那个时常板着脸训导她的威严老头儿,弄乱药材时,误食药材时,她总是免不得一顿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