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生了病的缘故,还是换了新环境的不习惯,入了夜后,夏侯箬却是怎么也睡不安生。身下的花榈木雕花床散发着淡淡的木香,明明是辅以安神伴眠的温和香气,现下却只教她辗转反侧。
夏侯箬索性撑起了身子,歪靠在榻头,脊背下硬实的镂空雕花纹咯得她后肩骨直痛,她挪了动了几次,疼痛感仍是没淡去多少,便无奈地又侧卧在榻上。
屋子里没掌灯,窗外的月光却将屋里照了个半亮,地面上树影横斜斑驳摇曳,夏侯箬失神地望着,忽觉胸腔内闷重,嗓间痒动,她将锦被扯上掩盖嘴唇,双手用力地捂着,咳嗽声一次次被吸入锦被,热气不断凝入,夏侯箬只觉唇上温暖。
不知绿意红襄可好,是回了尚书府,还是七府?
七府,夏侯箬忽地想起了景翊,他此刻在做些什么?他可有寻过她?
夏侯箬自嘲地笑了笑,一切错误都已终结,想这么多作甚!夏侯箬睡直身,将锦被拉过头顶,闭上了眼睛,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呼吸在锦被中飘淡!
可昨夜景翊深情缱绻的墨目,却在她的脑海中一直沉浮,起起落落了一整夜!
夏侯箬一早睁眼时,便看到一个小丫头捧着衣裳站在离她床榻不远处,也不出声,很是乖巧,见夏侯箬醒了,连忙上前伺候。
夏侯箬浅笑道:“不着急,慢慢来!”
小丫头见夏侯箬误会她行事风风火火,想解释却又不敢,涨羞红了一张小脸,懦声道:“奴婢伺候七王妃梳洗!”
夏侯箬笑着起身,瞥见她手中展开的衣物,身子却僵住了,那是一身崭新的宝蓝色压花雨丝锦袄裙,而衣襟袖口裙摆处依旧是枝蔓相连的点梅,与昨日的云锦长裙一样!
紫蒂白照水!
夏侯箬原本就昏昏沉沉的头,现下越发疼痛欲裂!
“前几年小姐每回来店里购布,都是有一位爷提前将布锻放置本店,仅供小姐挑选。”
“若你仍当景璘是朋友,就收下!”
“自然是爷捡回来的!”。
……
自上次收到景璘赠来的紫蒂白照水,夏侯箬便知晓他的心意,他让红襄传话,无非是想让自己收下,她也是真心希望他们能是朋友。这些日子,他们也确实像朋友般,只是他偶尔的小举动,却让她慌乱,她不是害怕自己会易心,而是害怕云若瞧出这一切端倪。真到那一日,她如何向云若解释,说自己是清白的吗?说所有种种皆是景璘一厢情愿吗?
云若会相信这些连她都不信的话吗?
立在一旁的丫头瞧夏侯箬神色有异,忙道:“七王妃可是哪里不舒服,奴婢去传大夫!”撂下衣裳就要向外去。
夏侯箬闻声忙拉住她衣袖,笑道:“没有!我很好!”见丫头仍是不解,便笑着将置于床榻边的衣裳放回她手中,道:“只是这身衣裳太讲究,不适合我!”
“可是王爷吩咐——”丫头颇有些为难道。
“你替我谢过五哥好意!”夏侯箬打断道,生怕她说出一些自己害怕听到的话。话一止方又察觉自己适才反应有些不妥,又笑着添道:“取我自己的衣裳来就行!”
小丫头也不谙夏侯箬性子,也不敢多做坚持,应声退下。没多时,便将夏侯箬的衣裳取了来,伺候夏侯箬穿上,梳洗完毕后,领着夏侯箬上隔壁的小厅用早饭。
夏侯箬到厅里时,发现景璘与云若先到了,笑着上前,也不敢多瞧景璘,顺着云若身侧坐下。
景璘不留痕迹地打量夏侯箬,只一眼,便收回视线,向阮云若笑道:“若儿,这下可以用饭了吧!”
五府碗碟很精致,吃食也很精致,可处在这尴尬的气氛中,夏侯箬又怎么提得起食欲,她又不好中途离席,只得缓慢地喝着碗里的粥。
好不容易熬到用完早饭,夏侯箬正想着编排个什么借口回屋子时,只听管家入厅上前传话,说是三王爷与六王爷到了府上!
他们二人怎么来了?莫非知晓她在这里?夏侯箬狐疑地望了景璘一眼,却见他淡然自若,像是没事人一般,只转着手中的檀香木折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