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1 / 2)

念之南山 蜜香 4229 字 2019-08-14

夏侯箬绕到院墙下才慢下自己的脚步,一团无名的火在她心头熊熊燃烧,浓烟滚滚,呛得她直咳嗽,她用力地咳着,每咳一下都牵扯心肺,会撕扯身体内的每一处,它们杂糅在一团,拥挤着,扭曲着。

可她腹中袭来的疼痛却直教她冷汗四起,脚步发虚,她扶着院墙小步小步地挪着,阳光倾洒,连着眼前尽是虚化一片。

恍惚间,她仿佛见着了景翊,他站在几步开外,深深凹陷的眼窝,布满血丝的朗目,高耸分明的颧骨,胡茬青黑一片,只是薄唇边却挂着笑,不浓却耀眼。

他扬笑向她伸着手,温和道:“箬儿,我来接你回家了!”

于夏侯箬而言,这无疑是美梦,只是梦里她为何会没来由地觉着酸楚,又为何会落泪?

夏侯箬挪了挪头,只觉枕下生温,再微微一睁眼却见景翊合笑凝视着自己。夏侯箬只当是梦还未醒,向他淡淡一笑,迷糊着又合上眼,只是那胸膛上传递而来的暖热教她倏忽一惊醒。夏侯箬连撑起了身子,瞪圆了眼,目不转睛地望着景翊。

她竟然被他抱在怀里!

景翊任她这般看着,微笑不语,心中却欣喜万分,方才大夫说,她怀有身孕,加之上回产子伤了身体,这回需好好调理!

他的箬儿怀了他的孩子!

景翊唇角高高扬起,眉眼中尽是化不开的温柔,他探出手替她捋着鬓角边细软的碎发,食指一弯,将发丝稳稳地别在了她的耳后。

待他冰凉的指尖无意触碰到她的耳垂,夏侯箬这方回神,连抬一手去捂,另一手撑开他的胸膛向后挪着身子。

景翊轻轻地将她放下,见她依然一副高度戒备的模样,如今这情形,他还是一个人保守秘密吧。他暗自苦笑了几声,故作轻松道:“方才大夫来瞧过,特地嘱咐你多休息!”

夏侯箬默然不语,顾自掀开身上的锦被便下床榻,只是才汲上一只绣鞋,景翊的手便伸了过来,稳稳地按着自己的膝盖。夏侯箬使力抬腿,却是被他按得死死的,她动弹不得,索性便不动了,直望着前方,只由他的手那般放着。

夏侯箬仅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衫,一只脚连着脚踝都露在空气中,光洁玉足踩在妃色缎面儿绣鞋上愈发显得莹白,似雪一般瞧地她直觉着身子发凉。

正这时,景翊先开了口,声音低迷,道:“这回你便当是我求你,你也只须依我这一次,日后你再作什么,我绝然不会再管你。”

夏侯箬听他言辞竟透着几分无可奈何,只觉好笑,别过头去看他,纳声道:“王爷能求我什么?”

景翊挑了一旁的长裳披在夏侯箬肩头,轻轻道:“留下来,让我照顾你一回!”

夏侯箬鲜少听景翊这般低声下气地说话,加之那娓娓话音又在她耳边不停地环绕重复,搅得她心神动乱不安。好一会儿她才平静下来,与他四目相接,缓缓道:“我很感激王爷好意,只是这身子是我的,如何料理怕是不关您的事吧!”

“如何不关我的事?即便不是为你自己......”景翊紧着接道,可才说了一半,又急急顿了下来,忽又添道:“也是为了你的家人!”

夏侯箬不知他为何这般激动,狐疑打量了几眼,只觉他似有许多话要说,可又偏生压着,反常得很。夏侯箬合唇笑了笑,会心道:“爹娘那儿自有夏侯箬去解释,王爷无需劳心!”

景翊苦涩道:“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侯箬顿时糊涂了,笑道:“莫不是皇上与德贵妃那里也是由夏侯箬去说?”

几道疏离的称呼听得景翊耳根作痛,心里像灌了风似的,且空且凉,回笑道:“你便如此急着离开七府,所以连父皇母妃也不愿再唤?你可还记得,你我的婚事是父皇亲口定下,才过几月便要分开,不知传出去教人如何作想?众人说我无所谓,倒是你与你娘家一族免不得会成为他人笑柄,你可有想过你年迈的双亲?临到晚年还被人指着脊梁骨过日子......”

“够了!”夏侯箬连打断,狠狠地横了景翊一眼,咬牙切齿道:“所以你从一开始便不是真的放我离开?”

景翊淡若笑道:“我放过,是你自己走不掉!”

夏侯箬羞恼不已,倏地站起身,光着一脚踩下了地,还未走上几步便被人从后抱住。

“放开我——”夏侯箬使力去掰他的胳膊,未想他的手臂反愈收愈紧,他的头低低地垂靠在她的肩上,她听见他缓缓道:“我不过是想让你知晓,谁才是真正待你好的人!”

夏侯箬悲苦交汇,终化为一缕薄笑,道:“无论这人是谁,终归不是你!”

景翊双手在她腹前交织,唇边笑意浓浓,不以为然道:“你以后会明白的!”说罢在夏侯箬耳根处浅浅落下一吻。

绿意与红襄进屋时便见着这一画面,正待悄悄退出屋子时,反被景翊给叫住了。夏侯箬闻声连去拍打景翊的手,他倒也松开了,只去取了榻板上另一只绣鞋,蹲身便要给她穿上。

夏侯箬连将小腿一勾,赤脚正抵着另一小腿肚子上。景翊生怕她一个不稳给跌倒了,不敢大力去拉,便只提着鞋蹲着。

绿意见状,笑着上前,道:“还是奴婢来伺候吧!”

景翊只得将鞋子交她手上,起身向红襄递了一个眼色,红襄连端着方漆雕盘凑到夏侯箬跟前,喜不自胜道:“小姐该喝药了!”

夏侯箬瞥了一眼那碗冒着热气的浓黑汤汁,又打量了一眼红襄喜悦神情,不禁觉着古怪,疑声道:“我吃药红襄便这么高兴?”

红襄两眼咕噜一转,求助地望向了景翊,反遭他冷瞥了一回。绿意替夏侯箬整好里衫裤摆,笑道:“她这几日念叨您多少回了,如今能见着您平安回来,当然欢喜了!”

夏侯箬连着几日也挂心这俩丫头,一听绿意这般说,心里不是个滋味,涩笑道:“是我亏欠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