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释(一)(1 / 2)

念之南山 蜜香 2873 字 2019-08-14

景翊昏迷了四日,夏侯箬便守了四日,有时她静静地看着他,有时她安静地伏在案上誊写经文,有时她与景瑜绿意给孩子绣绣小衣裳,更多的时候,她是端着书念给他听。起先是陈太医让夏侯箬与景翊多说说话,唤醒一些意识,然她搜肠刮肚半天硬是没冒出几句话,便也只好拣书来念。

这些静静悄悄、字字句句的时刻累积起来,便是夏侯箬的等待,她在等待上天赐予她一份奇迹,她愿意放下这些年的执念,她也愿意去学着原谅所有人!

三日后的一天清晨,天才微微放亮,夏侯箬正昏昏沉沉睡着,屋外却是嘈杂不已。不一会儿便有绿意近身来唤她,直道景翊醒了!夏侯箬甫一听消息已然醒了个七八分,心内亦是漾着一片抑压不住的欢喜!

那厢景翊屋中陈太医正小心地替景翊诊治,高热退去,瞳色苔色皆已转常,脉相虽不如往日跃动有劲却也是不疾不徐有几分规律,暗自松了一口气,又翻瞧伤口无新血流出,他这方敢向景宣帝回禀景翊无碍!

景宣帝担忧了这些时日如今总算是得了个准信儿,喜上眉梢,连声笑道:“没事就好!上苍庇护,天佑我儿啊!”说着便向景翊关切着问:“可有哪里不舒服?”

景翊虽是过了生死关,可几日的昏迷几乎耗尽了他所有气力,身子也是虚弱至了极致,然一听景宣帝的几句话,他的心更是比下肢袭来的痛还要痛上几分,顿时他的眼眶中蒙上了一层雾气。借着脑中仅存的几丝清明,他极力地开口,声儿却如云雾般虚无缥缈,“儿臣......不......不......孝......”

景宣帝慈爱道:“我儿平安归来啊,便是尽了最大的孝道!”

景翊无力再说话,微微眨了一眨眼,大滴清泪直眼角滚出,带出了两道长长的泪痕。

景宣帝见他落泪心中难受不已,又叮嘱了几句便回了无暑清凉殿。众兄弟恭送完景宣帝这方上前关切问候,景翊一一眨眼以示谢意,眼神飘忽间却见不远处的夏侯箬扶着门框垂泪,一触到他眼神,她忙又起帕抹了去!

众人见状连笑着为这小两口腾出地方,直道来日方便时再过来瞧景翊。一行人鱼贯而出,屋子里只留下了景翊与夏侯箬,周遭又安静了下来!

景翊远远地凝望着夏侯箬,双唇却是紧紧地抿着使力向上扬起,好久好久方噙了一抹淡淡的笑。松云峡那一夜,他被压在重石之下动弹不得,被倾盆大雨直浇着脸呼救不得,有那么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会丧命在荒野山谷之中,真的以为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看她一眼!

可此时,他还活着,他还有命再看她一眼,真好!

夏侯箬看他的笑颇为酸楚,吸着鼻子上前,佯作埋怨道:“笑不出来便不要笑,好难看!”一面说着这话,一面又去捡盆盂中的湿巾,待拧干后方避着他脸上的伤口,轻柔地拭着他的泪痕,拭罢后又替他净手,抬手之间,极是小心!他的手上也有不少伤口,大多在指尖处,甚至还有几个指甲盖高高地翻着,似乎是刨了硬物所致!

夏侯箬垂着眼一点一点擦拭,心尖却隐隐作痛,为他的一身伤心痛,也为自己的满腹心思痛。她与他的丝丝牵绊真是应了二嫂那一句“你与七弟情缘不浅,爱恨自然比旁人要来得浓烈些”,她大抵也明白了所谓的因爱生恨因恨延爱。

夏侯箬沉寂良久,方平平静静道:“这几年我一直很恨你,恨你娶了白琓瑗,恨你认不出我,恨你利用我,恨你强迫我!你曾说这几年你心中有痛,我何尝不是?有时我在想,什么时候你能真真切切体会一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