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所有宾客,夏侯箬几乎是飞奔回的屋子。屋内,景翊仰面平卧在长榻上,面色惨白,剑眉紧蹙,景瑱一脸冰霜坐在不远的椅子上。
“二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夏侯箬扑在床榻边,急切切地问,手指轻抚他的眉心,他明明上午才背着她在花树间穿梭,许她承诺,现在怎么会成这副样子!
景瑱冷声道:“我来时,他已经神志不清,大夫诊断是中毒,至于是哪种毒,大夫也不清楚!没有对症的解药,谁也救不了他!”
“下毒的人一定有解药,找到下毒的人,煦之就有救了!”夏侯箬极力稳着自己的声音,可她越是想稳声音越颤抖,她撑直起身子,向一旁的洪江着急道:“快,封锁全府,一个一个查!”
“来不及了!”景瑱抬手示意洪江止步,微不可闻轻叹一气,语气中夹着罕有的无力,“今天的怡王府龙蛇混杂,进进出出不下百人,我们都不知道谁是凶手。现在他已得手,还会藏在府里让你瓮中捉鳖吗?”
“你的意思是无药可救?听天由命吗?”夏侯箬颓然坐地,失神喃语,很快她淡笑着抬眸,希冀道:“二哥,你不会眼睁睁看他死,你一定有办法救他,对不对?”
景瑱冷硬的目光微微一烁,他别过眼去,没再说话。他不能和她打这个包票,也不敢打,现在景翊的生死已不是他所能掌控,明天,一切都会见分晓!
夏侯箬望着他深沉冷峻的侧脸,所有的幻想、伪装和寄托被打成粉碎,那些坚强与沉静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无边的痛楚从心中狂奔而出。她强忍着不哭,笑着道:“你不救,我救!”
她颤巍巍站起身,久久的跪坐让她双腿发麻,她的每一步仿佛都走在刀尖上,馥华见势连来搀扶,她轻轻推开,轻笑道:“我自己能行!”
经过景瑱身边时,她停了停,嗤笑道:“二哥,煦之敬你佩你,为了兄弟情,为了你的大业,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你荣,他荣,你损,他损,他是搭了命在帮你啊!他从来不许诺我一世安稳,也从来不因为我停下前行的脚步,阴谋阳谋也好,诡计杀戮也罢,这些我通通都可以不计较,因为我爱他,我愿意陪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可我唯一在乎的是他的命,我舍不得他受伤,一丁点都不行!”
话音一顿,空气好像都已凝固,骨节清脆的弯合声特别刺耳,夏侯箬偏头看景瑱,鄙夷道:“刚才你让我稳住前厅所有人,我以为你有办法救他,我相信你,我照办!结果呢,他就躺在这里,生死未卜,你却告诉我你无能为力,让我听天由命,我夏侯箬做不到!假若他能醒来,看到这样无情无义的你,不知道他会作何感受呢?”
夏侯箬淡若无视地向屋外走,她掀起珠帘,见绿意淌着泪呆若木鸡坐在门边,发髻凌乱,脸上身上都是血,鲜红和翠绿交织,教她心中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环视屋内几圈都没见着红襄的身影。
一见到她,绿意的泪淌得更凶,跪地哭嚎道:“小姐,红襄她——她——都是奴婢的错啊,奴婢没有看好她!”
夏侯箬疼得近乎麻木的心随声硬是又撕出一道伤口,痛上加痛,她连跨出门的力气都没有,绿意一定是在说笑,她苦笑着摇头。她不相信,但她的脚却不由心使唤,她跨过门槛,她看见空荡的廊道上红襄就那样躺在冰凉的地砖上,鲜血与她的红纱裙连成一片,满地都是,分不清哪里是纱,哪些是血。
夏侯箬淡笑着上前跪坐在她身边,点点她的鼻子,柔柔道:“红襄,别装睡,地上凉!你再装睡我就捏紧你的鼻子不让你呼吸啰!”
“真的捏啦!”夏侯箬捏了捏红襄的鼻子,没有丝毫反应,她摸摸红襄的小脸,好冰啊!她连哈了好几口气,又搓了搓,“红襄,我给你暖暖,你快起来,你最怕冷了,怎么能睡地上呢?”
可是,无论她怎么哈气,怎么搓,红襄的身体都无法再温热,她不甘心地想拉她起来,等她一放手,那条胳膊又无力地摔在地上,溅起点点血水。
“红襄,你再不起来我就走了,我不要你了?”夏侯箬佯作离开,脚挪一寸,她就回头看一次,她的红襄依然无声无息,没有她熟悉的银铃笑声,没有她的撒娇卖乖,“哎呀,小姐,奴婢和您闹着玩儿呢,您等等奴婢呀!”
夏侯箬仰首笑道:“煦之骗我,你也骗我,你们都骗我!”
绿意跪在夏侯箬身前,“啪——啪——”她左右开弓抽了自己两个大耳刮子,娇嫩的肌肤上瞬间浮现几道红梗,“小姐,奴婢对不起您!”
夏侯箬的脑中,尚存无几的理智在仇恨与愤怒的深渊中沉沉浮浮,翻腾着咆哮着,景翊中毒和红襄之死必有关联!她隐隐忍下眸中的痛和泪,抬手抹去绿意的泪,颤声道:“煦之和红襄出事时,你都在身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绿意一五一十地道出经过。
景翊陪徽宁回屋后,厨房端来两碗桂花甜枣羹,一人一碗,正巧草丛里钻出一只猫,徽宁玩心大起拿着汤匙喂它喝羹,猫喝了两口便吐着白沫,四肢抽搐。红襄从屋外冲了进来说看到了那个手上有疤的男人,绿意没料到她真会追出去,等绿意在府外找到她时已经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