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夏侯箬一同醒来的还有眼疾,以前眼疾发作时,她的眼前尽是一片望不着边际的白茫茫,这一回,她是彻底落入了黑暗。
大家才搁下的一颗心又高悬了起来,军医的诊断模棱两可,说夏侯箬上回是因雪光刺伤眼脉导致视觉受损,这回是因垂泪过多郁气难平所致,只能先开些药滋养着眼脉,兴许哪天就好了。
这说的不是废话吗?夏侯婧烦乱地挥手让他下去,看来真得让顾忻延换一批中用的军医来,一个个光会吃军粮不会看病!
夏侯婧看夏侯箬半靠着榻头就着母亲的手喝药,瞧神色没什么异样,她才心安下来,那日她与母亲说的那些话可不能被夏侯箬给听去,否则依夏侯箬的脾气,不回奉京才怪!
夏侯箬抬眸,定定地望向夏侯婧那方,杏眸依然清亮,沙哑着嗓子莞尔道:“大姐在看我吗?”她不是第一次眼盲,早已习惯别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不过别人在哪个方向,她还是要摸索一番,所以定位并不准确。她也讨厌现在所处的境地,眼盲的她像个透明人,所有情绪都曝晒于人前,她却看不到别人一丁点的心思,全凭猜测。因此,她只能将之前听到的话藏得深深的,不被夏侯婧看透!
夏侯婧走上前,夸道:“三妹,厉害呀!”
夏侯箬高高扬起下巴,笑了笑,佯作得意,实则心中酸苦,谁又真的稀罕这样的本事呢?
顾忻延揽过夏侯婧的肩,朗声道:“你少刺激三妹!”说罢向屋内人道,“咱们都出去吧,不打扰三妹休息!”
一行人笑着离开,夏侯箬忽地出声唤夏侯清,“爹,您留下陪我说说话吧!”
众人不觉有异,在夏侯府中谁人不知夏侯清最宠的女儿便是夏侯箬。
年少时夏侯婧还为此置气,后来自己有了孩子方明白父母的爱有许多种,父亲对自己的严苛并非不爱,而是埋在心里的爱,她与夏侯箬不同,她注定不是窝在家中相夫教子的女子,她肩上有夏侯家更重的担子。慢慢的,夏侯箬也发现不同,心结一开,姊妹二人愈发亲近。
夏侯清佝偻着身子捡床榻旁的凳子坐下,静静地等她开口。
屋子里暖暖融融,炉中的银丝炭嘶嘶燃烧,偶然哔剥一声打碎沉静,毫不妨碍它的暖意四处弥散。
夏侯箬眸眶湿润,沉着嗓子道:“其实,你们不用瞒着我!”至于是瞒了什么,她没挑明开。
“你知道了!”夏侯清长叹一气,平静笑了笑。他没打算能永远瞒过她,私心想着能瞒一日便是一日,瞒不下去说出来便是,“你生辰前几日,景翊来府上找过我,向我提议辞官一事,把他的计划和盘托出。太子的人会在你生辰那夜下毒,他打算将计就计,坐实太子残害兄弟的罪名,第二天陛下会在太子府找到解药和其他东西!”
所以那夜景翊中毒和景瑱的束手无策都不是假装!
夏侯箬细细一想,如果景翊是狠言恶语逼她离开,那她与景璘之间便不存在纠缠不清,与她亲密之人是景翊!可他不是中毒已深吗?
除非——
“太子的人给景翊送解药了?”
“是景璘!”夏侯清摆首,“景翊中毒当晚是景璘冒险潜入怡王府,至于他们达成了什么共识,我不清楚。”
夏侯箬全然明了,难怪她会有景璘送的玉簪,也给了景翊借题发挥的机会,可他们俩是怎么搅和到一块儿去的。她没空思量,对父亲话中的另一个词起了疑心,“您方才说太子府其他东西,是什么?”
夏侯清顿时沉静,饱含泪水的双目分明燃烧着恨意,夏侯箬久久等不到父亲的回话,着急地坐直身子,向他探出手,“爹——”
“我在!”夏侯清掩藏住情绪,语气如初,扶她坐稳,“太子被废的真实原因有二,其一,罔顾伦常残害兄弟,其二,勾结外敌陷杀忠良。这找到的东西自然是通敌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