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欣底一片难以置信。他反复端详珞殷的表情,发现他从始至终一脸认真。
半晌过后,睚欣目光再度落在各自端着的那两只酒盏上。
睚欣面上的确没有波澜,心底却犹如遭遇了惊涛骇浪。
从他记事起,他就听过无数种声音,也听过无数誓约,甚至许诺过许多誓约。
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像珞殷这般。
他的声音是那么婉转温和,好听得没有半分咄咄逼人的气势,更没有半分勉强别人许下承诺意思。
仿若在说话之前先向后退了一步,才朝人伸出的手,极尽温和地询问。
经过许久,睚欣终于以一贯清冽淡然的声音对珞殷说了一句。
“酒盏拿错了,你那只才是我的。”
珞殷:“……”
珞殷一呆。他忙伸头看了一眼睚欣手里的酒盏,再看一眼自己手里的酒盏,觉得两只根本就是一模一样,也不知道睚欣是怎么发现两只酒盏拿错的?
珞殷登时觉得有点尴尬,认真的开场变得有些窘迫,他急忙把两个酒盏相互一换,一改方才的从容,出声催促。
“喝吧。”
“我不想喝。”睚欣拒绝。
珞殷:“……”
睚欣的话让珞殷觉得这么半天都白等了,心底莫名生出几分不悦。
“这是誓约之酒,喝了酒誓约就算成立。”睚欣说出拒绝的理由。
“就是要让誓约成立!”珞殷那个气。
“我不喝。”睚欣才不管他生不生气,只道:“誓约酒一点也不灵。你看八重跟我就有誓约,还不是一样违约。”
“不一样的!”珞殷强调。
“一样的!”睚欣反驳。
“不一样!”
“一样!”
“就说不一样!”
“本来就一样!”
“不一样!”
“一样!”
睚欣否定得有点快,珞殷觉得自己的火气涨得就更快了。
珞殷瞥开脸,先把胸口这口气给吐出去,否则真怕自己忍不住跟面前的这个说不通的人直接动手打来。
珞殷冷静了一番,才回过头继续说服睚欣。
“八重和重家没有许诺同生共死,但我有。”
睚欣眨了眨眼,脑袋一转就是千百个心思,送出一句让珞殷气个半死的话。
“我们两个本来就不是同一天生的。”
“……”
珞殷又转头给自己胸口换了换气,才继续说。
“你到底喝不喝?”
“不喝。”睚欣拒绝地很快。
珞殷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转头呼吸吐纳,强压下心底的火气。
珞殷改口反问:“你是不是不敢喝?”
睚欣勾着嘴角看着他,也反问:“你以为激将法对我管用?”
珞殷还真没用激将法,而是十分笃定的刀:“原来你是不敢喝。”
睚欣一愣,心底一瞬有被拆穿的窘迫,然而也只是一瞬,甚至都没显露出来的极其短暂的一瞬。
珞殷却已经认定他只是害怕誓约再度被单方面违背,亦如八重那般。
“既然你不敢喝,拿就算了……”
珞殷说完就伸手就去抽他手里的酒盏,谁知睚欣竟然抓的死紧,根本拿不回来。
睚欣死死攥着酒盏,好似这句他在他看来是激将法,在珞殷看来确实事实的事情,真的戳中了他的弱点。
珞殷见酒盏抽不出来,便偏头想了想,又再度开口说道:“你用沁园之主与天帝之师的身份跟重家和八重有过誓约,你还是身为‘命相天道’的白景大人,结果却连我这个普通凡人的誓约酒都不敢喝……”
“喝就喝!”
这次珞殷没来得及说完,睚欣已经豪气干云仰头一口闷光。
珞殷略显吃惊的看着睚欣喝光了那盏酒,回过神来便把自己手里那杯酒喝干。接着,珞殷像是松了口气般,当即把睚欣拽到桌边坐下,重新给他斟满酒,递到他手里,看他喝光一杯,他便再递一杯,反反复复,直到酒坛都快见底了。
睚欣眯着眼不停地接过酒,心底带着些许莫名,却因为嗜酒的习惯没有拒绝,不停的接过珞殷递过来的酒,沉默地喝着。
睚欣的面上似乎是在等珞殷说话,心下却是直琢磨,很难肯定自己是否中了这简单的激将法,却也无法否定。
因为要中激将法的前提,这必须是个激将法。
若这根本就是揣度了他心思而出的法子,他简直不知道该夸珞殷何等聪明了。
可珞殷面上根本没有故作的意思,所以他自己可能根本没意识到,就本能的用了这个法子来促成这个誓约?
睚欣一瞬想了很多,又再下一瞬否定了自己所有的揣度。
毕竟珞殷心思极其单纯,什么写在脸上,一眼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若是他方才真的有想的很复杂,自己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睚欣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之后,觉得需要喊岐伯给自己诊个脉。
不对……他自己就可以给自己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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