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发生的事让风陌有些后悔吼这两个人。

他虽然没因君迁子是个姑娘而吃惊，却因为她说出的话而错愕不已。

珞殷此时虽然没吼出来，但是他跟在场的六位老头——其中包括录未和岐伯这两位君迁子的师父，全都懵了。

六个老头十二只手，全部齐刷刷的抬起来指着君迁子说：

“谈家的小子怎么是个姑娘？！”

珞殷此时终于明白，风陌在江雪门时，为何不让宁堪跟君迁子同住一屋。

——风陌是想帮君迁子保守秘密。

但是，君迁子却比风陌聪明数十倍，什么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君迁子有自信成为“知人不识面”的月羲苑君座，就有自信哪怕她自称是个女子，旁人也以为她是在易容罢了。

就连君迁子的师父们，都被她耍得团团转。

风陌即便揭掉她的无数人皮面具，知道了她本来的模样，她却依旧有自信能应对任何质疑她本身的人和和事。

唯独一个人，却在君迁子可以应对和预料的范畴外。

珞殷侧脸看向睚欣，发现睚欣依旧钩着唇角，挂着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半丝惊讶都没有。他的手里的筷子上甚至还夹着个烧卖，漫不经心地继续吃着，一脸品尝美味佳肴的模样，从君迁子出现起，都未曾多看她一眼。

睚欣好不惊讶的理由很明显，因为跟风陌一样，早已经知晓君迁子是女子。

“浮世风花，盛世雪月。凌云重现，虹光无双。烽火肆虐，武神出世。八重烟雨，沁园再临。”

君迁子用干净如泉的本音缓缓道出这三十二个字。

“我没想到，谈家留下的这段话，竟然会是个暗喻。”

君迁子移步来到睚欣面前，陡然双膝弯曲，跪在月白山水流云纹边，合扇抱拳，朝着座上少年拜行大礼。

“你在干什么！？”

风陌脸色大变地跳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君迁子。

他跟君迁子自小相识，与湛天谣一起机缘巧合下知晓君迁子是“她”而不是“他”。

风陌考虑到谈家是世家，君迁子如此隐瞒

必然是有自己的苦衷。如若他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恐怕会威胁到君迁子的世家家主之位。所以，风陌选择保守秘密。

湛天谣纯粹是没兴趣关心君迁子究竟是男是女。因为湛天谣想要的只是一位有着月羲苑君座身份、在江湖上足够有地位，人也足够聪明的盟友罢了。

可是，这世间鲜少有人知晓原本的君迁子。

因为，君迁子不仅仅是在女扮男装，也不仅仅是在扮别人。

当她换过人皮面具，用特殊的缩骨功改了身形，她就会成为那个人，无论是那个人的武功招式、习惯、声音、性格……音容笑貌全都能模仿得一摸一样，从里到外无一不是另外一个人。

所以她有恃无恐。

君迁子之所以经常扮作书生，不过因为她欣赏书生。

她说：为人君子，千般心思，万般道理，从不会轻易彰显人前，正适合这柄铁布月桂扇。

它看似柔软，像个无力的女子。

但是它却如此柔韧，绝不折断。

只要用得好，它能挡下这世间所有危险，驱散这世间所有阴谋诡计。

恰如君子之道，不偏不倚，是为中庸，却无人能折断它的傲骨。

她说：没有人看中它的模样外表，看中的是它所能做到的事情。

就是这个为了骄傲、为了谈家甚至不惜舍弃自己，化身知人不识面的君迁子，现在却在风陌眼前向一个少年显出真颜，甚至以原本的自己下了跪。

她跪得是那么干脆，没有丝毫犹疑，更没有半抹不甘。

她说。

“不过几日，我就明白自己实在太过于肤浅。”

“什么肤浅？你在说什么？”

风陌在旁边大声吼，君迁子却仿佛听不见他的喊声，继续对端坐的人道。

“少主人。”

她说。

“我湘西谈家，想重归沁园。”

“……”

风陌脑中一瞬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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