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之不尽的卷轴。

就是这三样东西，让过往千百年的时间陈列出了它们最真实姿态。

历代沁园之主未曾在卷外做过任何标记，当人探出手去取下其中一卷展开来瞬间，才能知道其中的真相。

一切都显得如此公平，绝无偏颇任何一段历史的可能。

每一个人、每一段历史，都是以同样的方式陈列在卷轴当中，毫无例外。

久远却不陈旧，恒古流传。

卷轴的存在只是为了真相，而唯一知晓所有真相之人，只有阅完全部卷轴的沁园之主——

“我并非无所不知。”睚欣看着珞殷的表情便读懂了他的想法，无甚所谓的开口说道：“卷轴里不会记录许多小事，无论有趣，还是哀痛，它们只会记录那些足够重要的事于足够重要的人。”

只有在历史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人和事才能存在于沁园卷轴中。

睚欣以为珞殷没听明白，继续补道：“譬如：殷红蔻当年在赤水与江雪门一战，也只有记录有这样一场争执，并未记录起因和与战双方的正邪之分，因为那件事的细节不足以重要到可以写入卷轴。”

睚欣缓缓地抬起手来比向左右两边，告诉珞殷。

“沁园的卷轴就像天帝宫中史官所不屑一顾的野史，卷阁保存的内容是许多人的生平，是那些留名青史或者遗臭万年之人真正的所作所为。”

珞殷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让卷阁里飘散出的味道充斥他的四肢百骸。

他没有对睚欣口中的说明作出任何对错判断，只是弯起唇角，笑达眼底。

珞殷能在墨与纸张的香味之外嗅到一缕极淡的药草香味，微微有些刺鼻，却又有带着几分青草般的怡然，像是一种智者自持、生人勿近的警示，也有几许身为沁园之主的睚欣周身那飘渺洒脱的气息。

睚欣发现珞殷嗅到味道后再度满脸疑惑，便开口解释。

“这些卷轴的芯都会嵌一小条樟木，这样可以驱虫。”

珞殷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来是用了芙风楼“风”字腰牌同样的木料。

“那些蒙住窗格的黑布里也裹着防潮的干草，会定期更换。”

珞殷再度颔首，难怪里面常年不见阳光却没有半点发霉的气味。

睚欣说话间，已经走到桌案边站定，放下启天灯，朝珞殷招手。

珞殷却杵在原地，坚决地摇头，微弯起眸子，对睚欣宽慰似的笑。

“我就站在这里看着就好。”珞殷说。

“为何？”睚欣难得有些莫名的看着他。

珞殷思考了半晌才道：“我说不太好……”

睚欣看着他道：“你说说看。”

珞殷再度琢磨了一下，才道：“我觉得，卷阁是你的东西，就像是菱寒六式是我的东西。你不会叫我把剑法传授给你，因为你想把剑法作为我独有的一部分。卷阁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样。我想让你保留着属于你所独有的一切，不要改变，也不需要改变……这样说不知道算不算对？你能懂么？”

珞殷话到途中时，睚欣就开始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他眸子里熠熠生辉，像是龙泉初识时那样，仿若看到了什么稀罕的东西。

等珞殷说完，他的双眸弯成一对好看的新月，露出了一截皓白的牙齿，真实自在的对珞殷笑了起来。

“你果然很有意思。”睚欣边笑边道：“再问你一次，真的不进卷阁么？”

“嗯。反正我已经看过卷阁里是什么模样。这门内都是你的东西，我只

要看着就好。”

他想了想，再次笃定的补充了一句。

“现在这样就好。”

这是睚欣自己说过的话，他当然记得。只是没想到珞殷会在这时候说。

珞殷的顽固睚欣自然见识过好几次，也就不再勉强他进卷阁，只对他嘱咐：“那你在这等，我去查阅些东西。”

珞殷颔首：“嗯，我等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