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想沾一下白景,可不就是放肆了么?”蚩索也跟着点头。
放肆么……珞殷偏了偏头,试图想象睚欣说这句话的表情,却完全想象不出。
因为在他印象里,那个人不止会主动掐别人的脸,还总是作弄别人取乐。
就算被作弄的人气急反击,他也继续跟人闹,直闹到他玩够了才肯罢休。
而想到白景子息那一丈的恐惧,又觉得白景理所当然便是如此。
“我们都觉得这样不行,会养呆掉的……”
六老说到这里,一起叹了口气。
颜学替其它五老开口:“我们就想法子教他,从骰子到麻将,各种民间的玩意,甚至教他怎么作弄别人……反正什么可以玩的东西都带他玩儿。”
珞殷觉得脑仁有点疼,心底直道:难怪你们的少主人这么喜欢作弄别人!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再去掐他的脸,他就只会闪开,说——”
颜学到此一顿,喝一口酒才不卖关子。
“他说——‘你们真无聊’。”
“……”
众人沉默。
重凌第一个笑出来,笑完就说:“果然还是以前的小睚比较可爱!”
君迁子直摇头,风陌嘴角抽搐,三伏张着嘴,珞殷直叹气。
四人脑袋里都是同一句感慨——这六老的确有够无聊。
“然后呢然后呢?”三伏催促六老往下讲。
“其实,刚回到沁园的少主人,特别不像是个小孩子。”颜学道。
“怎么说?”三伏忙问。
“就是到时间吃饭的时候,他就会去饭桌面前坐着。到了练轻功的时候,他就会自己开始练。其它时间跟他说什么,他基本就会做。让他学什么,只要递书卷给他,他就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学。教过的东西也能立刻记得住,很快就能举一反三,融会贯通,青出于蓝……”
颜学正慢悠悠的夸着,胡诧已经扬起手里的紫砂壶,开口打断道:“我有一天想为难少主人一下,看他会不会哭,就塞给他一千局棋谱,让他两个时辰内背完……结果,你们猜这么着?”
“怎么?”众人都好奇。
胡诧把酒杯重重的放在石头上,抱着紫砂壶猛灌了几口茶顺了气,才道:“我隔了两个时辰回去。少主人看见我就跪下了,说再一刻就背完了。我当时差点没给吓死,他跪我哎!怎么吓唬都不为所动,不哭不闹的他居然跪我认错……我那老命差点都吓没了。”
胡诧又喝了口茶喘韵了气,才道:“我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已经背了九百多局,剩下那些都是乱局。别说一千张那么多,一般人背几天都未必能背完,就是剩下的那几局乱局单独拿出来背,都要背好几天。我当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想把给他扶起来。他看我伸手打算扶他,就自己站起身来,恢复成不喜不怒的模样,继续背剩下的棋谱……”
珞殷对棋谱不感兴趣,追问:“他当时为什么要跪?”
“我问了。还问了好几遍,他反而不太理解的看着我,问:‘没学会不是该处罚吗?’”
胡诧说完,周围的其余五老都一起沉默下去。
过了大半晌曲泷才大声叹了口气:“我本以为少主人只对我说过这种话。”
他叹息完发现不止是自己,还有另外四道声音跟自己同时叹息。
“你们都想法子为难过少主人?”曲泷惊了一声。
“肯定啊!”录未慌不迭道:“少主人现在不是生气了还会眯个眼么?要么直接打人,要么掐脸,揪胡子,踢人什么的……以前都不会那样。就整天都是挂着个笑脸,一天笑到晚,看久了觉得特别慎人,我当然就会忍不住想法子为难他,想看他会不会觉得委屈生气,就算不生气,好歹被吓唬了也会哭一下。结果,他别说哭,就连生气和委屈都没有……”
他一说完,就接二连三的出现了一堆叹气声。
颜学:“我也是……”
岐伯:“我也……”
曲泷:“我让他背琴谱。”
录未:“我让他仿画。”
颜学:“我让他抄卷。”
蚩索:“我……”
他刚开了个头,就被另外五个老头一起吼。
“你别说了!”
“你那阵法人丢进去都半死不活了!”
“肯定你最狠!”
蚩索委屈道:“我的阵法都故意削弱了威力,还到处装了传声机关。我以为他给困住了出不来,就会出声求救。结果他一点声音也没有,更不用说是求救了。我在阵法外面等了好久都不见他出来,实在等不下去,就往阵法里面跑,进去后就看到他满身是血的倒在阵法里,赶忙跑出来去喊岐伯救人。可是,等我带着岐伯回到阵法里,却看到……”
岐伯给了蚩索一闷拳头,接过话头道:“我到了阵法里,发现少主人已经把受的伤处理好了,完美得根本无需我出手疗伤。用的大概都是白凝羽教的法子,也不知道疼似的,还继续面无表情的琢磨着破阵。”
众人一时沉默,过了好一阵,才听到岐伯继续说:“我找不到需要医治的伤口,只能问他疼不疼。他说,疼的。蚩索在旁边听着,当时就急了,蚩索说,疼你怎么还要破阵?不会喊么?不会求救么?少主人反问:‘没学会不是该处罚吗?’”
蚩索在旁边直摇头:“我当时就傻了,岐伯就更丢脸了,直接哭了,一把年纪了,还老泪老鼻涕糊得满脸都是。”
岐伯瞪蚩索,吼:“怎啦?我心软还不许我哭了?你以为我没为难过少主人?我之前不明白他为啥跟我说那句话,那天看见他一身血还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我才懂啊!”
岐伯气得直拍八卦大石,道:“他们关外养白景的法子,根本就不是
养人的法子!把好好的孩子养成了一个不会哭、不会闹的木头人,跟个物品似的,一点感情也没有,只会依理而行,说什么就做什么,根本就不是人!”
岐伯吼完,去旁边喘气了。
众人再度沉默。
蚩索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更让人意外的是,岐伯哭了之后,不让人靠近的一尺的少主人,突然走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