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边显现晚霞之时，曲泷终于放过风陌这位天赋异禀的曲艺徒弟。风陌则拉长个脸，拖着君迁子和三伏头也不回的走了，看着他那七窍生烟的背影，颇有几分下次再也不学了的意思。

湛天谣慢上几步，故意留下来，有些话想跟珞殷说，却被珞殷给了个冷脸，根本不打算与她言语。

花虞堡主碰了一鼻子的灰，讪讪转身，也走了。

珞殷等曲泷收好古琴，二人同去断尘亭用晚饭。

一老一少到断尘亭一看，发现时辰太早，看其他人都还没有来，便结伴去碧落台看风景打发时间。

曲泷早欣赏够了沁园的百年风景，跟蚩索同样是老人家的他自然也比较想跟年轻人聊天，而不是看风景。

曲泷主动戳了戳发呆地珞殷，打开话匣子。

“你要跟少主人去逻桐？”

“嗯，七星剑派里有认识的人。”

曲泷明了地点点头，忽然就不说话了。

珞殷一头雾水的呆坐了好一阵，正当他以为曲泷不会开口时，他却陡然道：“看你的脸色，莫非是在担心七星剑派的朋友参与做坏事？”

珞殷摇头：“我们会阻止朋友做坏事……我担心的事情跟七星剑派无关，而是我有些事怎么都想不明白。”

“什么事？”曲泷问。

“他听到血祭的事情显得很生气……”珞殷说到这里，陡然想起江雪门的时候，睚欣似乎也因为“无名之壳”的事情很生气，只是他当时忙于对峙寒鸫江，没有顾及这些的暇余。

“你说少主人因为血祭生气？”

“是啊。”

“武神小子。”

曲泷拽了拽他胳膊，把蛐蛐笼放在他手里。

珞殷低头看了一下蛐蛐，笼子里的蛐蛐也歪着头看向他，一人一虫相互瞪眼了大半晌，珞殷才换了个方向偏头，转过头去看曲泷，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曲泷却

跟他的动作有些相似，也瞪着那个蛐蛐笼子里的蛐蛐直看，却没有说话的打算。

珞殷记得上次跟蚩索聊天，那位被称作“玄老”的老前辈是个直爽的人，虽然激动起来会用铜锁敲他的脑袋，但是不会像现在这样说话都不连贯，曲泷老前辈显然习惯这种断断续续的说话方式，弄得珞殷一头雾水。

“曲老前辈？”

珞殷试着出声拉回对方的神智，得到的是一个反问。

“你听到血祭不生气？”

“当然气。有无辜的小孩要死，是人都会生气。”

“但是？”

“但是，我觉得我的气跟他的有些不同……不，应该说是完全不一样。”

珞殷再度偏了偏头，认真思考起来。

他早发现睚欣小事上很少愿意吃亏，抢个包子什么的，还有吵嘴什么的。不止绝对不认输，还一定要占尽上风才甘心。但是，大事他却根本不会动怒，譬如八重被湛天谣害死的时候，还有之前重凌想杀他……那些在珞殷看来不能接受的匪夷所思的事情，睚欣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这个六道祭祀之事，既然关乎白景，自然是大事，那依照他以往的习惯，应该很冷静，也不会生气才对。

“这一代的白景——也就是我们沁园的少主人，身份稍稍有那么点儿特殊。”曲泷忽然开口。

珞殷不明所以的顺势问：“怎么个特殊法？”

“这上千年间，沁园之主和白景恰巧是同一个人也是头一遭。

“哎？”珞殷惊了一声：“我以为……？”

“你以为少主人很聪明，所以既是白景也是沁园之主，是理所当然的？”

曲泷的这个问题，让珞殷想到了杜宇和宁堪听说到他两个身份的时候，露出了无比惊愕的表情，虽然宁堪很快恢复平常，杜宇却吃惊了许久。

“以往沁园之主和白景从来不会是同一个人？”珞殷追问。

“对的。少主人这就是千古头一遭。”曲泷说话间似乎有些引以为傲，却在骄傲之外多了一些难过的情绪，说道：“从古至今，从沁园建成开始，就没有出现过白景和沁园之主是同一个人这种事情。或许，少主人成为白景是天命所归，但是，任何人都无法预料他能成为沁园之主。”

珞殷怔愣半晌，忽然明白了一些之前想不明白的事。

“他说过‘白景非人’，我也在其他人口中听过这个说法，上代莫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讨厌他？”

曲泷瞪圆眼睛上下打量了珞殷一番，很是惊讶。

“录未、岐伯和蚩索都说你呆，看来是老糊涂了。”

珞殷：“……”

“沁园最早会被建造起来，是因为初代沁园之主曾走遍天下，阅遍史实典籍，却发现各地的典籍记录都有差异。”

珞殷点头：“睚欣跟我说过，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立场，还会被束缚在权势之下，导致记录了不同的历史，偏颇不一。”

曲泷满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初代建造沁园，共有三个目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