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处于阵中的逻桐州兵其实已经落入了沁园绝学之一的“合阵”之中。
一批又一批的逻桐州兵不知何时已经依照虞宫州兵引导的走势在行动。
当逻桐州兵以为自己在攻击虞宫州兵之时,虞宫的人马却移动到了其他位置,逻桐诸人刺出去的长矛根本来不及收回,一瞬扎入方才踏上浮台的另一批逻桐水军身上。
刺与被刺的逻桐水军明明都是在攻击虞宫那方,却不不知道为何会在途中被引导得攻击向己方,更不知道为何莫名其妙就会依照敌方的引导来行动。
几番下来,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几十丈的浮台上的三百虞宫州兵已经彻底克制了九百名敌人。
随着浮台上逻桐州兵人数锐减,三百虞宫州兵越战越勇,毫不留情的血染浮台。
从珞殷返回,到前来偷袭的二百人血染甲板,再到现在以三百人克制九百人……从到位这一系列变化,甚至不过只有小半刻,方才的绝境危机竟然已经被全然化解,而虞宫这方却已经可见胜利之势。
睚欣见合阵进展顺利,终有暇余仔细查看了珞殷左臂的伤势,并宽慰道:“没有伤到筋骨,休息二十日左右应当就会康复。”
虞宫这方既然即将德胜,珞殷自不会妄自上前帮忙,以免扰乱睚欣的计策。睚欣心知他是如此,便解开了方才封住的珞殷穴道,并且取出怀里的几根道相合荒针,迅速为他施针疗伤。
内力恢复的刹那,珞殷感觉到方才被施针时的痛感翻了几百倍,无比剧烈的侵袭而来,仿若方才战到途中陡然失去痛觉不过是场错觉,而他所看清的
那些涟漪静止般的动作,更谈不上什么真实了。
现在的珞殷所看到的一切与原本的他在无区别,更不可能看清火与雨。
珞殷思及此处动作一滞,似乎在否定自己心中的疑惑,亦是在肯定自己心中的感悟。
可惜,方才失去痛觉的刹那还有一切静止的时间都太过短暂,让他无法得出结论。
珞殷发现自己帮不上忙,有些愧疚地道:“文少光应该还有其它准备,你别管我,先去应对。”
睚欣眸底露出半抹惊讶,奇道:“我本以为你输了会不甘心?”
珞殷微怔。若不是睚欣提及,他恐怕已经忘了方才输过。毕竟四周的战局变化太快,仅仅是旁观都应接不暇。此时经过睚欣提及,珞殷这才发现,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败给别人——至少是一度败给了别人。
“文少光。”
珞殷默念了一下对方的名字,再抬眼时对睚欣笑得有些无奈,道:“是你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我自然不会过于挂怀。”
“也好。”睚欣眸底更多出三分惊喜,扬起唇角道:“你输的份,我现在就帮你讨回来。”
“这也能讨回来?”珞殷不解。
“当然。”睚欣道:“不过,你得跟三伏到船舱里上药包扎。”
“为何?”
珞殷问得理所当然,并且完全没有离开船头的打算。
一直杵在旁边没有出声的三伏,这才抬手拽了拽珞殷,提醒道:“雨不利于外伤。”
若是一般孩童,看到这般打杀的血腥场面,早已惊叫恐慌。三伏却因为经常跟风陌在外奔走,显得一派镇定,还主动跟睚欣要了药瓶,准备把珞殷拽进船舱帮他包扎。
珞殷却不愿意回船舱,固执地杵在原地,任由三伏如何拖拽就是不动。
珞殷不动,三伏自然拽不动他。
三伏却不放弃,愁着一张小脸,拼命拽珞殷没受伤的右臂。
睚欣看着一大一小相互抠在原地,不禁有些想笑。
雨雾笼罩的墨青身影像孩童一样固执,三伏虽小,固执起来却也不输给珞殷。
珞殷不放心睚欣孤身置身战局,好似睚欣当初控诉英雄出世却注定孤身一战那般,固执得让旁人觉得有几许悲凉。
看着一大一小老这么拉锯也不是办法,睚欣正想开口劝阻,却见从天而降的雨滴却停止了自天而落的轨迹。
雨水没能继续打湿珞殷,也没能打湿睚欣的眉眼。
珞睚二人一起抬头,看到他们的头上各多出一柄伞。
等他们分别回身,发现各自身后站着甘北七与戚台寅。
两柄伞,一个动作。
二个方才还分别固执于师命与天命的人,竟然为不久前的敌人撑起了伞。
三伏笑嘻嘻地看着四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扯了掉珞殷残破的衣袖,开心的为给他上起药来。
珞殷则怔住,有些吃惊过头。
睚欣看着甘北七与戚台寅,目光灼灼,眼底终于出现些许兴味。
不过是个撑伞的简单动作,却能让人感到同仇敌忾的氛围。
这便是人。
睚欣想。
这便是天下间最奇特的一种存在。
是独立于万事万物之外的特立存在。
是连六灵神都忍不住为之好奇的存在。
而那高悬于顶的天道,竟然从未认真看过他们。
睚欣笑得潸然。仿若想替上天去看它错过的所有,仔细地看着面前的这
些人的每一个动作,聆听他们相互言语,虽是无关紧要的话语,却让他们显得是这般真实。
雨雾中突兀地荡漾起一阵桃花幽香,粉色身影同时出现在虞宫船头上落定,打断睚欣的思绪。
睚欣回过身,目光扫过湛天谣指缝间隐约可见的血色,明白她必定如自己所料那般醒了非墨刀,也因此轻而易举地赢了修世尊者。
“多谢虞宫郡主出刀除恶。”睚欣开口道。
“免了。”湛天谣无心客套,只顾环视八方,了解战局进行到何种地步。
水面上的浮台与浮台上战成五五之势的肉搏,让湛天谣吃惊不小。
她离开的时候是承了白景的人情,才甘愿去杀修世尊者。而把虞宫一行的性命交托给白景却并不心甘情愿。她本担忧返回之时看到必败的残局,却没料到白景能颠倒战局。
至少,就眼瞎所见,白景利用了手边所有的一切,使得局势偏向了虞宫。
湛天谣是有从古籍上了解白景和沁园之主如何,却没想到能出现这般料想不到的绝佳结果。
睚欣只扫了湛天谣的神色一眼,并未与她多言半句,便再度把注意力转回浮台之上,直接开口下令:
“人数相同,不利于‘合’,收‘阵’。”
虞宫诸人闻声当即解开合阵之势。
湛天谣则纵身而出,粉色身姿伴着红袖添香,直落到偷袭的逻桐战船,手腕甩出白色非墨刀,利刀挥洒出无数头颅与残肢横飞血腥场面。
浮台上的虞宫诸人看到湛天谣浴血战斗的身姿,当即士气大振,勇猛更添数倍,逼的逻桐余下的三百州兵节节败退。
等到三伏给珞殷包扎好伤,抬眼看到浮空来的二人,忍不住就惊叫起来:“少爷,你怎么打个架连衣服都打没了?”
风陌落在虞宫行船甲板后,恶狠狠地瞪着君迁子。
君迁子则旦笑不语,从他旁绕行而过。
她心底讪笑不止,面上不动声色。作为始作俑者,她正忙着维持君子之态。
风陌的脸简直黑得要命,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骂起。
芙风楼主只能愤怒的把君迁子拽着进了船舱,逼她给自己包扎背上的伤口。
等君迁子给风陌包扎好背上的伤,小三伏也包扎好了珞殷手臂上伤,便进船舱去给自家风大少爷找套干净衣服换上。
大约半柱香后,这二大一小三人,才再度回到甲板上询问战局如何。
“辛苦二位。”睚欣并未回答,反而先对风君二人道谢:“若没有你们引走七星阵,这边肯定不能这般顺利。”
“顺利?”君迁子和风陌一起疑惑。
“怎么了?”珞殷也问了一声。
睚欣没有解答他们的疑问,视线直接越过了众人,望向几百丈外的六艘漆了三种颜色的显眼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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