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北七也为难的道:“我也听不太懂。”
“身份之差。”睚欣对二人解释道:“湛天谣身份能让她忘记自己的属下也是有各自的秉性习惯的人。哪怕是在恣意妄为的江湖,也总有些超出江湖人所能接纳的事情发生,这种时候就会发生争执。因为,人很容易忘记别人也是人。是人就会有优点,也会有弱点。”说到途中,睚欣一顿,伸手拍了一下珞殷的肩膀,对他道:“要是每个人都像珞殷一样会用心琢磨我讲过话,也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如何为人——睚欣所说的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却是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的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甘北七依旧不明所以。君迁子颔首思量,风陌拉长个脸,三伏托着自己的小腮帮认真思索起来。
半晌过后,湛天谣才拧着柳眉把非墨刀归入刀鞘,脸上除了不悦还有一些复杂难辨的情绪。
睚欣扫了一眼地上那名十八堡卫的尸体,反身便向船舱走去。珞殷自然紧随其后。
珞睚二人没走几步,就看见杵在船舱门口发愣的戚台寅。
睚欣看到他似乎想起什么,便对珞殷道:“戚台寅、甘北七和湛天谣,他们三个到真是一丘之貉。”
珞殷不解。戚台寅、甘北七和湛天谣三个人天差地别,珞殷着实想不明白。
睚欣声音不小,三个人自然闻声都把视线投注过来。尤其湛天谣,竟然难得没有动怒,只是狠狠盯他,冷静地等睚欣把话说完。
睚欣也没有让他们白等,逐一道:“戚台寅空有为民之心,却不会为民。甘北七空有一身武功,却没有脑子。加上湛天谣生而为王,却根本不会为王……三人虽然天差地别,本质却相差无几。”
睚欣这番话直把戚甘谣三人奚落得一阵沉默。
良久过后,戚台寅才想起来抬头,却发现珞睚二人早已经进了船舱,没过多久,船舱里传出来了酱料上火烹调的香味,闻到饿了一天的诸人都忍不住回头,忍不住反射性一摸肚皮,却忍不住惊愕于珞睚二人的心态可真是镇定得很,竟然能在被逻桐水陆兵马两面同时包围的情况下,还有心思吃饭。
风陌正挣扎要不要进船舱去混口饭吃,睚欣的声音已经从船舱里传了出来。
“他们不会攻过来的,他们怕不小心把我打死了,就没白景可用了。我们不如趁现在养精蓄锐,等芙风楼和月羲苑的人抵达了再说。”
睚欣这番话说得船舱外的风陌、君迁子和三伏一起皱眉,船舱内的珞殷也没少皱眉瞪他。
珞殷皱眉是因为睚欣又把他自己说得跟个物件似的,风君二人则都不认为两个江湖门派是逻桐精骑的对手——即便是他们自己的门派。
不过,既然能用几百人对峙将近一万人打成占优局面的睚欣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就没必要继续站在甲板上淋着雨、饿着肚还要瞎担忧了。
风陌和君迁子先后进了船舱去吃饭,湛天谣却还是不大放心,直在甲板上守了好几个时辰,确定敌方的确除了合围根本没有任何动作,这才下令手下兵马轮流守夜,自己则进入船舱稍作歇息。
船舱里的吃食是珞殷做的,组合自然千奇百怪,更诡异的是他虽然毫无章法的折腾一通,但是凑到嘴边却味道不差。说不上是什么菜系,也没有跟谁学过,都是在龙泉时看着客栈里的厨子做,自己再瞎折腾出来的。相当别具特色。可以说,珞殷做的吃食也跟他本人一样,看起来普普通通,其实内有乾坤。
三伏、君迁子、风陌和珞睚二人当夜并未休息,他们边囫囵吞着吃
食,边凑在一起闲聊。
“那个十八堡卫是跟什么人合谋?”君迁子向睚欣提出问疑惑。
睚欣摇头,道:“我揣度不出。唯一能拿来问话的人也不知道被谁一刀杀了。”
当然,船舱就那么大,湛天谣顺便偷听了一些暂且不提。
“现在怎么办?”君迁子问出自己的担忧:“十多日后粮食就会吃完,我们饿上几天不打紧,船里的那些小孩怕是不经饿。”
风陌点头附和:“抛下他们逃走的话,我们到是肯定能脱身,不过血祭却肯定会再出现。”
风陌和君迁子都不相信睚欣会把所有转机都寄托在他们手中的江湖门派上,更愿意相信睚欣一贯的行事作风是会额外给留有其它的后招。
睚欣依旧只顾自己填肚子,好不容易抽个暇余,只道了一字。
“等。”
这个字并不陌生,方才他也简略解释过,现在自然懒得再度重复。
珞殷无奈地摇起头来,像风陌和君迁子低声道:“别问了,他懒得解释。”
风君伏三人看着长得一张绝好面孔,顾得上风卷残云的吃东西却懒得多说一言半语的睚欣,只得无奈得摇头叹气。
睚欣自己胸有成竹,就不管别人一头雾水,很明显有卖关子的意思,简直恶劣至极!
更恶劣的是,唯一能帮忙问话的珞殷,不止不好奇,还劝他们别问。
风君伏三人以及偷听的湛天谣,暗自咬牙切齿,被自己的好奇心折磨得一夜未眠。
翌日,天亮。
三伏发现人群里少了一个人。
“那个叫戚台寅的人呢?”他脆生生的这一嗓子,引得诸人注意。
睚欣却从袖子里摸出一纸留书,展开来给众人阅看。
笔迹中规中矩,唯独每个字的最后一划会略微扬起,显露出一丝昭然若揭的野心,恰如执笔其人。
原来戚台寅看围困已成定局,便趁夜用及第那菜刀门秘传的龟息功夫悄无声息的逃走了,并在留书里表示无意在此地给众人陪葬。
戚台寅本就是背叛虞宫郡主转投逻桐之人,现在看清事实,自然再度离逻桐而去,虽说不算极恶之人,却完全不是什么仁慈善厚之辈,甚至还是个贪生怕死的真小人。他的这一走,的确是在睚欣的意料之中。
戚台寅的留书极简,除了对白景点拨以示感激,宣称会先行返回北第姑氏,若是日后有缘,定要再会。
然而,几十日后,从北第传来消息,戚台寅变卖姑氏族产与宅邸,却并未据为己有,反而分给随后被他遣散的姑氏所有铸造工匠。
再之后,戚台寅本人也于北第失去踪影。
戚台寅下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时,已经是数年之后,并且以一个大家都料想不到的身份。
“戚台寅这人也算有点意思。”睚欣只说了这一句话,其他人则不置可否。
他们此时更加在意的不是什么戚台寅,而是被逻桐水陆两军同时围困的现状。
可惜,众人即便有万般怨言,睚欣也不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无论谁人来问,都只丢给他们一个“等”字。
大家唯一能做的自然只有等待。
此次围困“白景”之事,长达二十日整。
事前谋划周密,连环层叠相套。乃有“诱敌为四,其一虚,其二虚,其三其四皆虚,唯有真假难辨,方可锢天意”之说。
后世引以为戒,却也以此为瞻,全因其后扭转乾坤解除围困的奇妙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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