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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李十九再也嗅不到任何血腥味,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李十九蹲在原地,依旧不敢动弹,又等了大约好几个时辰,直到外面的街巷连灯光都完全熄灭,只剩下昏暗的月色,四周静得没有半丝响动,他终于确定外面的确没有任何人,终于敢有所动作。

李十九站起来的刹那,难免一个踉跄,浑身僵直的摔在地上,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疼痛帮李十九脱离了恐惧,他急忙撑起身体,抬手一摸额头,没有出血。

接着,李十九也顾不得自己吞了多少自己的呕吐物,拖着麻到抽搐的双腿,一瘸一拐却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飞快地离开了那条小巷。

李十九边往左边营赶,边想:开天郡所有城池,都是由天帝兵亲自把手,而那些图谋不轨之人若早已潜伏在天地兵营中,就不需要需要伪造入城批文。由他们还需要伪造批文来看,护卫城门的天帝兵马肯定还没有被他们替换。

李十九跑到城门,果断地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左边营司库副的身份牌,让城门官连夜开门放他出去,并且把大概经过转告给城门官。

城门官自不是愚笨之人,当即下令告诉其余三门,明早不开城门,且差来属下牵来三匹马,让二人护送李十九尽快回到左边营本营。

李十九骑在马上一路疾驰,五脏六腑再度翻涌起来,一路狂吐不止,吐到最后嘴巴里有了苦胆的味道,终于再也呕不出任何秽物。

可他即便吐成这般模样,也没有减慢策马疾驰的速度。

到了左边营主营,李十九踉跄地翻身下了马,却没有立刻去往左边营大将的军帐禀报,而是连滚带爬的跑向司库府,点灯查阅了最近一年所有运送往来的辎重车辆的记录。无论是新运送来的,还是需要修整而运走的。然后,他端着灯拿上兵器库钥匙,直接去兵器库点查了一遍兵器的数目,甚至用随身的小算盘仔细算了几遍,而后他愣住了。

兵器库的兵器数目对得上,一件不差全部都能对上。

可是,正是完全能对得上,反而才有问题。

李十九随即赶往存放号衣的大库,发现数目同样也能对上。

本来数目能对上他不该让他如此惊慌,可正因为数目对得上,恰巧能证明他自身没有任何失职和错漏。

那么,那些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辎重车运送往来,那些从左边营流出且流到不知名人马手中的辎重才显得更加古怪。因为,若是被盗还能有来源可查,现在他却连流出的辎重的来源都查不出来。

李十九顺序查阅了所有辎重往来记录,再查阅了兵器和号衣的入库清单,两者都毫无错漏,仿若他白天在城里亲眼所见的一切都是假的。

李十九在自己亲眼所见和这些无可否认的白纸黑字的记录之间挣扎犹豫了很久,最

后他选择同时相信二者。

他既相信自己清点过的所有库存,相信自己以往从未出过纰漏的作为,更相信自己记录的辎重车往来,还相信他白天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一切。

那么,如果记录和他的所见所闻都是真的,那就只剩下了一种最可怕的可能——左边营内的某个地方,还藏着一座连司库府身为司库副的他都不知道的辎重库。

李十九得出结论的刹那,却不敢轻易有所动作了。

李十九知道那座城的城门官已经在自己的提醒下,今早必定不会开城门,那些藏于城内的凶手应该没有机会出城,他暂时还有足够的时间查明情况究竟如何,找到营内还有哪些人可以信任。最好能找出那个他都不知道的辎重库的所在,这样才有足够的证据,查明他们的企图。

李十九脑袋虽然很清醒,心底却十分害怕。

别的他都不怕,他最害怕的是那位一手提拔自己上来、那位自己尊敬的左边营大将会与这件事牵扯上关系。

几经思量,李十九决定先探查清楚大将那边的情况,至少在确定大将与此事有无关系,再决定是否和盘托出。

李十九重新锁好库门,回到自己司库府在椅子上静坐到天明时分。

天亮之后,李十九尽可能不动声色的继续照常处理司库副的公务,并且跟平时一样,照旧去营内巡视,然后才去左边营大将军帐,准备进行列行禀告。

李十九来到大将军帐前,先照常与帐前护卫的亲兵打了个招呼。

大约等待了一个时辰,大将才差人传令让入帐中进行禀告。

再之后的事,只能证明李十九的确只是个普通人。

李十九本以为关闭城门就能争取到不少时间,足够他查明情况,事实上他根本什么都没争取到。

昨夜,那个身份不明之人杀掉押运的天帝兵后,左边营内入夜清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有天帝兵夜不归营,当即便有人直接上报给了左边营大将。行凶之人似乎早已预料到事情会在此时败露,便也不再拖延时间,提前行动了。

而左边营大将昨夜接到有人失踪的消息开始,便意识到苗头不对,当夜根本并未曾合眼,却因为没有更多证据帮他揣度出可能发生的变故,从而变得毫无头绪,反而不知从何处着手应对。

李十九昨夜查点完库房,若是知晓大将这般情况,及时来禀报,恐怕便不会错过破坏这场阴谋的机会。可李十九偏偏因为心底的疑虑,假装若无其事的等到早晨来临,才来大将营帐探查。这中间十余个时辰的差别,那身份不明之人抢得了先机。

左边营大奖的亲兵挑起大将营帐的帐帘的刹那,李十九意识到一切都已经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