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仿若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的那位知己，也像渴望被实现的那些期望。

它们在尽可能理解人，而持有它们的人却从未想过去理解它们。

若是他们所持的上古名器也像白凝羽持有的黑御邪那样可以读懂他们心中愿望，并帮他们实现期望，那会是怎样的感觉？

想到此处，诸人莫名不安起来。

身而为人，除了想被人理解，也想保留心底不为人知的秘密。若是被读懂了心中潜藏的所有，恐怕会滋生出恐惧，不再敢把手中的上古名器当做单纯的物件来使用，反而会对它般生出防备之心……

“别担心。”

睚欣看出众人的担忧，便出声宽慰。

“除了黑御邪之外的那十四件上古名器在打造之初就已经是现在这般器物的模样，鲜少有过实质的变化，即便是分属不同人所持的赤旋非墨，却依旧是一对刀剑，而作为上古名器之首的凌云无双，也只是变化了长度，却依旧是一双宝剑……只有黑御邪是唯一一个特殊存在，只有黑御邪拥有那无法驾驭的恐怖力量。”

他好似在向大家讲述一种可能，说不定黑御邪某天会忽然发现它理解不了白凝羽、理解不了人，亦或者是白凝羽已经不想再继续挣扎于世间，他也就不再需要继续活下去，黑御邪也不需要继续如此。因而，它可以重新变回卵壳的形态，再度沉睡数千载，等待下一位主人将它拾取。不老不死的白凝羽，则可以归于尘世，入土为安……

“……总之，黑御邪既然不是上古名器之首，珞殷又是凌云无双的持有人，就说明这世间是有东西可以克制黑御邪的力量，上古名器之首自然是有它出类拔萃的地方。”

众人听着他一贯不喜不怒的声音，逐渐平静下来，然后各自伸出手，摸索了一下自己所持有的上古名器。

指腹碰到的触感各不相同，仿若在昭示它们的确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世人无法揣度他们，只能延续这种自上古以来就不断传承的漫长轨迹。

若是遐想自己的上古名器幻化出人形的模样，便会笑出声来，唾弃自己的想法，只因为他们都是人，而非上古名器。

人对旁人、对事、对物都报以人之心念，会不自觉以人的角度去思索其他，根本无法体会上古名器的心念。

与其如此，还不如庆幸并感激上古名器选择自己为主，在擅用它们的同时，会尽可能照顾好它们，确保它们完好无损的传给下一位持有者。

这是人对物品的依恋，亦是对它们的尊重。

将它们臆想做人、用人的眼光来判断它们的喜怒哀乐，就是对它们的亵渎。

想到此处，他们都不禁想起在重阳明看到的白凝羽。

他们从白凝羽的脸上看得出，他并未把黑御邪当做上古名器，而是当做人来对待。可能在黑御邪出现的最初，他用它试药，用它来试毒，对它不闻不问，根本不把它当做人

来对待，甚至对一个物件基本的尊重都没有。等到从黑御邪变成小童的模样，跑去找他要名字的刹那，白凝羽却忽然醒悟过来，并错把物件当做人来对待。

这种自相矛盾的错漏就好像白凝羽存在本身。

大象本容纳万物，却因为太过宏大，而变成了无法看清的无形之相。

白凝羽作为黑御邪的持有者，亦是它的命名者，更是它的养育者，所谓人与物合而为一的特殊存在，恰是黑御邪的特别之处。

始终没有出声的前代听到此时终于喟叹了一声，欣慰地看着睚欣，道：

“小睚已经长成一个了不起的人了。”

睚欣闻声略顿，转头看向站在距离自己一丈开外的前代，竟然没有嫌弃他那身花哨的衣服。

他对着前代勾起嘴角，洒脱怡然的神情间多出一份敬重，笑道：

“谢父亲夸赞。”

旁观诸人都不禁一阵。

睚欣眉目间的敬重他们从未见过，而这般情形他们更未见过。

宛如水中倒影般，透着几许如梦般的朦胧，不忍打扰。

可惜，温馨只有刹那。

重阳明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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