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湛天谣一直想不明白,虞宫没有广植竹子的地方,竹子也不是粉色的,而是绿色的,整个虞宫都没有与粉色竹子有关的存在,为何他们湛氏还会以此为图腾,并要特意纹在族长的手腕上?好似随时在佐证着湛氏本就不属于虞宫,却成了虞宫王,还要为虞宫付出所有一切……
湛天谣越想越不高兴,等到母亲开始向天与神敬酒的时候,她已经想回宫了,并暗自发誓等她继任王位,一定要把所有写长祝词的人统统灭族,看谁还敢写那么长的祝词。
兀长的立储仪式从日升进行到日落,终于临近尾声。
母亲不知道第几度举杯之后,终于有礼官请湛天谣上前。
湛天谣接过母亲亲手交托的酒杯,中规中矩的向麒麟神像举杯敬酒,经过复杂的跪拜仪式,再覆手将美酒洒在祭坛上,持着王储应有的仪态神情,静待祭祀礼官给她带上王
储的发饰,而后转过身,去受祭坛下那些王臣给她行的大礼,看他们向自己跪拜。
以往他们只对她拱手,现在却是需要下跪了。
湛天谣弄不明白这仪式前后的差别,只能问:
“母亲,他们为何改了礼仪我?”
“因为你姓湛。”母亲道:“你已经湛氏准族长,现在还是王储,是他们倚仗的天。”
“天?”
如此,立储的仪式终于完成。
文武众臣欢呼道贺,湛天谣却只想尽快回宫用膳。
算起来她已经是四天没有吃饭,今早更是水都不让她饮一口。
湛天谣又渴又饿,却不能喊饿,也不能喊渴,只能极力忍着。
她知道如果自己胡闹,母亲肯定又会失望。
她小小的身躯拖着繁重的华服,边跟在母亲身侧艰难的向前移步,边走下神坛边追问:“‘天’不是父亲的家姓吗?与我湛氏有何关联?”
她的母亲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的上了步辇。
之后的母亲好似从未提过此事一眼,每日清晨踏上金缕台阶,静静地端坐在王位之上,主理每日例行的政事。
数十年如一日,从不列外。
母亲端坐在王位上的时候鲜少会开口说话,只是点头或摆手。即便座下群臣争执,她也好似与之无关,以一种冷眼旁观的姿态,默然地看着座下的一切。
唯一特别的是母亲的动怒。
母亲动怒的时候,神情近似于一种悲痛,仿若隐忍了莫大的痛苦无法言说。
许多年后,直到母亲死后,她才知道虞宫湛氏是怎样的重责,明白母亲其实早已经不堪重负,却无法卸下这种重担,随时唯恐一个微不足道的纰漏,使得湛氏灭族,使得这千年不落的传说断送在她这一代,成为千古罪人。
父亲死后,母亲经常会在夜半时分走到偌大的王宫庭院里,无声痛哭。
住在庭院邻殿的湛天谣总是睡得很浅,听到声音就跑到花园里去看母亲。
她不让宫人通报,也不靠近母亲,只是停在母亲背后三尺的距离畏惧不前。
她想过走上去轻抚母亲的脊背,再说些宽慰她的话语,想过一切能阻止她的痛苦的举动,却从未付诸行动。
好似在出手之前她就已经明白,任何言辞宽慰带来地平静都太过短暂,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假象,无法根绝母亲背负的痛苦。
再之后,便迎来了粉色的桃花盛放的季节。
湛天谣站在羽山道,被那绚烂十里桃花林,灼痛了双瞳。
这是湛天谣第二次见到白凝羽,见到这个许诺过湛氏三次机会的不死鬼才。
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用掉了许诺给她的第二次机会。
她说:“请你保护我的母亲。”
冻住十里桃花的举动她从未要求过,却好似白凝羽为了留下一点佐证,才故意为之。
桃花停留在绚烂时刻的同时,白凝羽便自她眼前消失了踪影。
父亲死后,湛天谣继承了非墨刀。
她相信上古十五名器能斩断天命的传说,因而萌生出亲手斩断痛苦的念头。
可羽山道之时,已经是她的第二次机会。
那宛如“醉生梦死”的承诺,让她只剩最后一次机会。
这最后一次必须慎之又慎。
于是,她选择了依仗白景。
……
“湛氏。”白凝羽说话间光依旧不知落在何处,好似不在乎面前站的是否湛氏之人,只
是想说这个词罢了。
湛天谣心底想了很多,神情却倨傲依旧,不带半丝动容。
这自然不是见到心爱之人的应有的模样,她也知晓情感是如何。
她的母亲对白凝羽或许是一见倾心,她却不是倾慕之情。
尽管她装的很像,几乎瞒过了所有的人。
她想得到白凝羽,并非因为她喜欢他,而是她必须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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