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湛天谣似梦还醉地喃喃不止。

“人为何要有梦？

“人为何要追逐虚空的梦？

“追逐的结果是虚空，为何还不放弃？

“从一开始就是虚空，为何还要去追？”

说到后来，她毫无预警地陡然掩面。

声音怆然，好似哭泣。

无论是母亲、父亲还是白凝羽，她所追逐的莫非都是自己的臆想？

周围闻者动容，却无人上前劝阻。

湛天谣翻来覆去控诉同一个疑问，多数人感同身受，却不知如何劝慰。

“梦就是这样的存在。”

唯独一人走上前去。

“你赢了梦、输给梦、得到梦、失去梦，都会痛苦。”

杜宇地劝慰换得湛天谣厉声驳斥。

“谁要你多管闲事！”

杜宇不恼不怒，只说：“我原本也不打算管，只是……不由自主。”

“不由自主？”湛天谣嗤之以鼻，道：“可笑！”

“的确可笑。”杜宇继续道：“不止可笑，也没有什么夸耀的余地。但我知道憧憬被粉碎的瞬间，明白梦境灰飞烟灭的刹那……那种感觉，很可怕。”

杜宇语气无比温和，像是面对一位懵懂的稚童。

“你的名字里有个‘谣’字，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个‘谣言’，一个‘骗局’，也可以把它理解做一首美好的童谣，更把它理解做——去逐梦吧，即便是最不真实的、宛如谣言的梦。”

杜宇用这些简单的言辞把恼人的道理变成一个故事，缓缓诉说着。

“人只会憧憬与自己相反的存在。越是无法成为的人，越会忍不住向往。你会想到那个人面前，炫耀自己拼得血肉模糊才得来的一丁点成就。对方往往不屑一顾，你也因此堕入了痛苦的深渊。”

“不要说得好像你知道一样……”

“我知道，”杜宇打断道，“因为我也曾经憧憬过……”

“你不可能跟我一样！”湛天谣也打断他。

“是不一样，我向往的

人不是白凝羽这样强大得宛如梦境的存在，只是一个曾经心怀侠义、仗剑江湖的普通梦想……后来，等我逐渐靠近了自己憧憬，才发现那只不过是个虚假的梦而已。”

杜宇说到此处，面上露出几许黯然，比他听闻寒鸫江为恶时更加颓败。

他想起了自己早已遗忘的那个梦——长剑寒光映着嵩峻大街的雪，一道月白划破所有不公。是惩恶扬善，匡扶正义……曾几何时，一切都是那么美。

可惜，亦只是个梦。

“憧憬就只能是憧憬，它本来的模样永远不可以显露人前。”

杜宇后来说的话，像是在说湛天谣，也像是在说他自己。

“大家所看到、记得的，总是会被自己美化。

“所以逐梦虚空，所以逐梦必败。

“因为梦就是这么奇怪，你远远的看着它，它就是那么美好。

“可当它到了你触手可及的地方，你一伸手，它就不存在了。

“你只能站在低处、站在远处看着它。

“仰望它，遥望它，始终只能用看的。

“千万别伸手。”

“为何？”

湛天谣不懂，既然可以逐梦，为何不能碰触，不能伸手？

杜宇：“是人就会有欲求，而梦却只能是梦。”

湛天谣：“我所欲求的就是梦，为何梦只能是梦？”

“梦非欲。”杜宇说：“**肮脏，梦境纯粹。我们怀抱着对**的渴求去追逐梦，这般肮脏的初衷怎么可能在触及美好的同时又不会毁了它？”

“……”

“梦能拥有你的憧憬，你的膜拜，你的眷恋，你的生命……哪怕你的一切。可你却不能拥有梦，一辈子都不能。你只能看着它，假装它是属于自己的。

这就是梦。

美丽，纯粹，却遥不可及，仿若幻象。

“每个人都有自己肩负重责的方式，你又何必苛求自己与憧憬之人一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