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逃不开它们,即便割掉纹有湛氏图腾的皮肤,她也逃不开自己的数命。
她只能踉踉跄跄的走过一路,唯有选择去打必败的这一战。
……
珞殷看着那位贵气天成的杜宇。
他衣摆被一位有着倾国容姿的女子拽住,宛如抓住世间最后的救命浮木。
他们看着杜宇蹲**,揽住她的肩头,不带半分逾越,只是轻拍她的背,如同宽慰啼哭不止的婴孩。
束缚湛天谣的东西太多,以至于她从虞宫王城的月色下目睹自己痛哭的母亲就已被迫一夜长大。
没能长成的部分被束缚在梦里,维持原本幼稚的模样,已经禁锢了她数十载之久。
这些潜藏于深处的幼稚、执着与拼得头破血流都不认输才是她的本性。
就像年幼的她接到白凝羽手中递过来的伞的刹那,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孔,白凝羽眼底的悲伤却结束了她的梦。
真实到可以触碰的东西,不能寄托希冀。而与之相反的残酷真相,则被称之为责任,是她必须背负的东西。
一切就像白凝羽在重阳明里与前代对峙的那盘僵局。
明明无路可走,白凝羽却不忍放手,也不能放手。
他怕错过此局,就再没有人愿意跟他下另一盘棋。
数千载的时间,形成了偌大的万竹海,白凝羽则始终独自置身于竹海当中,心底藏着一盘未完的棋局,等待那个尚未转世重生的人回来继续。
可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对面的椅子还是空无一人。
他在漫长人生里自言自语,不厌其烦的催促虚空。
他等得早已发了疯,依旧没有等到与他下棋的人转世。
“所以我讨厌这些转世之说。”
能一子独破僵局的白景开口。
睚欣根本不在乎过他师父固执地想下完的那盘棋,即便已经身为心系无我的白景,却不想成为白凝羽等待的人,更认定转世轮回。
他说:“若是这一世不能拼尽全力保全所有,如何有资格冀望下一世?”
他清冽无波的声音里带着不容退怯的决绝。
“等人死了才来后悔,说什么都不过是懦弱的借口,根本毫无意义。”
珞殷握紧了手中的一双宝剑,沉默地颔首认同。
来生也罢,转世也好,已经有过的相识都不可能再来,却有那么多懦弱无能的人相信重生可以改变一切。
既然有冀望来生的暇余,何不趁现在拼尽所有?
沉浸在质问中的珞殷被自己脸颊上的一点温暖唤回神来,看到睚欣正如同玩闹般伸出一根手指在戳着他的脸皮,珞殷感觉到的那一点温暖便是睚欣手指的温度,而在珞殷看向他的刹那,他便放下手,笑了起来。
睚欣会笑是因为他明白自己何其幸运。
他的梦这么真实,他的梦近在眼前,是个拥有伐虎碎片却能单纯又善良的人。
只要伸出手,就能轻易触及。
“幸与不幸只在一念之间。”
睚欣的话换来珞殷疑惑的神情。
珞殷不懂睚欣为何忽然感叹。之前种种让他看懂了湛天谣和白凝羽的另一面,却看不明白睚欣的义兄——杜宇究竟如何。
“杜宇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珞殷只得问。
睚欣道:“他也曾经追逐过梦。”
“他的梦是什么模样?”
“怀抱着江湖侠义的赤子之梦。”
“赤子之梦?”
“嗯。”
“……”
后来,睚欣没有再解释,珞殷只得去问杜宇。
“你的梦是什么模样?”
杜宇神情带着三分悲意,说:“我的梦早已经被我亲手杀死了。”
珞殷:“……”
珞殷没能继续刨根问底,唯恐触及杜宇的伤心过往。
之后的珞殷都在思考自己的梦是什么模样,直到那只好看的手又在戳他的脸,犹如孩童嬉闹般的说:
“呆子,你再这么呆下去迟早会变傻。”
珞殷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好看笑颜,陡然睁大了双眼,满脸惊愕。
杜宇的梦是什么他已经不在意了,因为他的梦就在自己面前。
可他的梦又不在这里。
他的梦注定会跟凡人隔出不可逾越的距离,让人只能从远处看着他,永远都会隔着那一丈,而他却束手无策。
这便是杜宇所说的逐梦必败,他的确已经败了,败给了无形的命数。
……
身处乱局的二人永远不会知晓,旁人却早已明白,他们互为彼此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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