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称学武早而为易，三岁为好，我六岁以前却从未学过武，加上根骨一般，拜白凝羽为师后学得并不算快。”

且不说白凝羽是何等天赋，单就他活了这么长时间的积累，都不是寻常人可以企及的。

“加之万顷天光太过特殊，根本不是一般内武可以比拟的绝学，我便学的极慢。等我刚刚能用万顷天光，他便失去了等我逐年累积提升的的耐心，干脆直接给了我四十年份的内力，之后便是惊鸿照影了……”

说到这里，他面上多出了几分笑意，却并非开怀，好似是在嘲笑过往的自己。

“惊鸿照影用起来比行云流叶、红袖添香更加自如，却是临水照花般，没有规律即是规律，因此也就更加难学。”

正因为其绝世自在的姿态，翩若惊鸿，形如照影，才会命名：惊鸿照影。

“白凝羽说过，惊鸿照影必须是聪明人之中的聪明人，要能自由掌控两种分属两极的内力，可光是说这些是没有用的，他也并不是一个好老师……”

睚欣的确有学惊鸿照影的内武天赋，也足够聪明，可创出绝学的人却不一定能把他所创的交给别人，并非是他不想，而是那对于他来说已经是种本能，别人却觉得陌生至极。

白凝羽给年幼的睚欣演示一遍，认定以白景的聪明才智应该能立马学会，可睚欣并非是珞殷这般，可以看一遍就能模仿会别人绝学精髓之人，他只能跟无数初学者一样，而白凝羽的耐心却不足以做任何初学者的老师。

“我的确有认真的学，他也的确是在认真的教，可是……”

结果却并不好。

白凝羽于是失去了耐心，便不再教了。

“哎？”珞殷疑惑了一声：“那你后来是如何学会的？”

“跳桩。”睚欣坦荡地答。

“跳桩？”珞殷微怔一下，然后瞪大眼问：“你是说初学者轻功最基础的跳桩吗？”

睚欣颔首：“从最基本的跳桩开始，早起晚睡，勤学苦练……不算什么怪事吧？”

珞殷摇了摇头，却又点了头。

因为睚欣看起来就是那种天生文武皆备的天之骄子，他踉跄学步的时候，珞殷都觉得无法想象，可他同时又觉得合情合理，因为睚欣是用了四年时间昼夜不休的埋首于沁园千万卷轴之中人。

“可是，重阳明没有木桩。”

睚欣忽然停下跳竹的游戏，就这么轻飘飘地，宛如一片竹叶般，立在残竹顶，回过头来看了珞殷一眼，然后颇为怀念的低下头，看着脚下的竹子，说：

“以前，这周围的竹子都被斩斩成不同的长短，逐层向外，渐渐叠高。”

他说：

“这是我的‘学步’之处。”

停顿一下，他继续补道：

“是白凝羽亲手为我造就的‘学步’之处。”

白凝羽从未想过自己会收一个稚子做徒弟，更没有准备任何可供小孩子练武用的东西，一切绝学皆为他自己所创，没有绝学秘籍可以照本宣科的传授，他便用重阳明附近最多的东西——竹子做了最特殊的“木桩”。

“我曾经认为，这些竹子又柔又细，无法立足，无法借力，无法攀上顶端。”

现在他却站在残竹顶端。

“我曾经连最基本的轻功起式都练不好，更谈不上变化自如的惊鸿照影了。”

现在他却一晃就到了珞殷眼前，残竹上的月白身影还久久不散。

“以前。”

睚欣停顿了一下，好似只有这个停顿才能让他组织好想说的话。

“以前，师父就用这种方式，把他成百上千年积累的绝学传授与我。”

他说：

“曾经，我是真的相信他，也是真的敬仰他。”

他陈述到最后，仿佛只是为了说：

“我会期望白凝羽是‘我’的师父，而不是‘白景’的师父。后来……”

他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想说什么，只能就此打住了。

曾经。

只是曾经。

这段师徒关系，在很久以前就已无疾而终。

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误以为白凝羽依旧是他最敬仰、最信任的人。

他为了履行与八重的约定；为了成为沁园之主而返回沁园；他终日埋首于记载着无数秘辛的卷轴；他到惊世石上与巨大的鸷鹏神鸟做意气之争；他向六老讨教绝学技艺与三教九流；他与重凌饮酒……所有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他都以为白凝羽是他敬仰的师父，直到他在江雪门遇见殷红蔻，知道了白凝羽永远不可能告诉他的那些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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