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的十和局是睚欣能做出的最大让步,现在也一样。
棋局终,众人都产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好似看到不止是一盘棋,而是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好似这师徒二人之间通过这盘棋做了某种了断。可他们了断了什么,却无人知晓。
六老看罢,一起叹气,仿佛万分遗憾;前代的脸色也一改往常,变得十分严肃;重凌到是笑得好不灿烂,仿若从来没遇过能让他如此开怀之事;剩下那些不懂棋的那些人,都是一脸莫名。
和局终了,白凝羽徒然起身,朝着自己的徒弟合拳一礼。
顷刻间二人身份好似颠倒,仿若睚欣才是师父,白凝羽则是徒弟。
“白景六道,渡劫普世,请命达天。”
白凝羽说出的十二个字是众人曾在海桐祀那些祭品孩童们口中听到过的。孩童们是无力的祭品,他们诉求的是一条由白景缔造生路。白凝羽却并非无力之人,也不需要寄望于白景、寄望于命相天道的人,他这番举动在旁人看来好似只有一个目的——企图通过睚欣再见一次他等待了千余载的那个人。
睚欣让过了白凝羽的礼,寓意不明地反问道:
“何必?”
白凝羽只道:“天命白景自是不同。”
“天命……么。”睚欣似笑非笑的重复了之后便不置一言。
他只是站在那儿,隔着竹桌上的棋盘,不言不语地看着那一身雪衣的白凝羽。
白凝羽面无表情,睚欣则说不出自己心底是什么感觉,亦可能根本就没有感觉,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仿若什么都没发生的看着白凝羽。
天命白景这个称呼他并不陌生,不久前上代白景就这么说过。可上代白景说的时候并非像白凝羽这般带着期许,而是以咬牙切齿又恨之入骨,仿佛随时会扑过来把他撕成碎片。
既然已经成了白景,事实毋庸置疑,本就无所谓这天命与否,可这两种截然相反的语气让他不禁好奇,这天命白景与其他白景究竟有何不同?
师徒二人之后未再对话,就以这般寓意不明的方式为棋局画上句点,二人都一言不发地重新坐回竹椅上,为那局和棋复盘。在场诸人则沉默地看着他们复盘,越看就越觉得异常压
抑,哪怕是那相互交替的清脆落子声,听在他们耳中都犹如惊雷,能让人不禁打个寒颤。
师徒二人就在死寂中结束了复盘,各自把黑白子收归棋盒。
直到最后一枚棋子放回盒中,棋盘上只剩下十九道纵横,师徒二人同时起身,决绝得仿若已经斩断了师徒之情。
“那……”聒噪惯了的三伏试着想说句话,却被白凝羽扫了一眼,接着就仿佛什么掐住了咽喉,竟然一点也发不出声音来,过了好一阵才缓和过来。
师徒二人分头开走之后,画老录未终于神情恍然的放下了笔墨,看着自己为那对师所徒绘的一纸对弈图。
六重画命录未命无愧其名,栩栩如生对弈情景跃于纸上,成为这出棋局的唯一佐证。
录未准备题字之时,却陡然不知道应该写什么。他看了颜学一眼,颜学当即会意,径直走过去提起笔,在画上留下六个小字。
——人与非人之弈。
“人与非人之弈。”
三伏歪着小脑袋念了一遍,跟宁堪一起不明所以地直挠头。
这六个字里的非人究竟是指睚欣的白景身份,还是在那指不老不死的白凝羽,颜学不说,旁人无从得解,却也无法否认这六个字里囊括了所有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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